老婆婆收回手,颤颤巍巍地说:“我要去找杨时,他一直都不回家,我担心他担心得紧啊。”
李玄州眼神一顿,半吐半露道:“杨时他……”
“他是我的儿子。”
这话一出,在场的二人一魂均是一惊。
赵颂更是突然抬起头来,下意识反问道:“杨时的娘不是死了吗?”
李玄州皱眉看去,赵颂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自从杨时发达走运之后,便再没提起过他的家人,他成亲之时,也不见双亲出现,大家自然都以为他双亲都不在了。”
老婆婆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他爹已经死了几十年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是一日不找着我的儿子,我连死都不安心啊!”
闻灵玉的惊讶程度不亚于赵颂,没想到杨时不仅一连害了四条性命,竟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顾!
他住在大宅子里,吃喝不愁,花大把的银子娶新娘子进门,再看他娘,白发苍苍,衣衫也是破旧不堪,就连手中的拐杖都被磨平了。
这等没有良心之人,枉为人子。
老婆婆却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颤颤说道:“道长,今日我遇见了你,我想求求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我儿子?”
李玄州垂下眼,眼中思绪闪动:“就算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的。”
“道长,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从前不是这样的,自从他挖出那堆黄金之后,整个人就变了,一定是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才把我儿子害成这样,道长,你心肠好,连我这快死的老太婆都能好言相待,我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吧!”
老婆婆一番话,闻之令人伤心,就连赵颂都悄悄地抹了把脸,更不要提感情纯粹的闻灵玉了,他老早就背过身去,捂着鼻子吸气。
李玄州轻轻摇头,叹道:“能不能救他,只能看他自己了。”
李玄州这一句话,显然是已经应下了老婆婆的话。
只见老婆婆双手摸索着撑在桌面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而后又往下一弯,看这动作,竟是要下跪。
李玄州当即双手扶住老婆婆的手臂,一点点地把老婆婆弯下去的身子搀了起来:“你不必如此。”
老婆婆眼中的泪水已顺着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滑落,她慢慢地抽开手,沙哑的声音低低说道:“老身……多谢道长。”
赵颂送老婆婆离开以后,一直久未说话的闻灵玉才转过身来,闷闷说道:“李玄州,我们现在首要的就是得找到杨时。”
“是,但现在为时尚早,我找不到他。”
“为何?”
“他成亲那日,我见过他两回,白日里他和寻常人一样,我察觉不到任何的鬼气,可那晚子时,他身上鬼气甚浓,我们需得等到子时,两日交替之时,阴气重阳气初生,方能寻到他的踪迹。”
此时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李玄州先是出客栈买了些朱砂,随后便回到客栈,将一卷收起的布卷展开,里面摆放着几只大小不一、笔尖颜色也各不相同的笔。
李玄州将朱砂研磨至浓稠的状态,拿起其中一只笔尖毛色较为白的毛笔,他伸出三指,毛笔横放于两手的虎口之上,随后闭目,低声念着闻灵玉听不懂的晦涩之词。
待到李玄州念完法决,右手大拇指在毛笔身上一弹,毛笔跃至空中,他右手凌空稳稳地将毛笔接住,手势一转,已是要提笔写字的动作。
笔尖在朱砂上重重一点,李玄州一气呵成地在符篆上写下玄妙深奥的法咒。
等到李玄州一连写了三张符篆,他才将笔放下,又重新收回了布卷之内。
闻灵玉这还是第一次见李玄州画符写咒,他看着那一连串动作,也没把自己当成魂魄,反而一副看入迷的模样。
见李玄州收笔不写,还有些意犹未尽,闻灵玉巴巴地看着那布卷:“你再写几张让我看看呗。”
李玄州不语,用一种颇为古怪的眼神看着闻灵玉。
闻灵玉讪讪地闭上了嘴,只是眼睛还忍不住往布卷看去,末了,还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李玄州这才大发慈悲地问他:“你要看这个做什么?”
闻灵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非他说的话,李玄州写符篆的时候,很吸引他。
当然,吸引他的是符篆,而非李玄州。
不过闻灵玉也不打算说,毕竟哪有魂魄能被符篆吸引的道理,他只是摇摇头道:“觉得新鲜罢了。”
许是觉得这话说得也不对,闻灵玉又飞快地加上一句:“下次再写符篆的时候叫上我,可不许自己一个人偷偷写。”
李玄州:“……”
此时窗外彻底的暗了下来,黑暗的长街中,打更人持着铜锣,重重地敲了四下。
“咚——”
“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子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