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旭收回砍她手刀的右手，左手搂着她不让人摔下去，冲杜安晨道：“你抱着她，先回别墅去吧。”
杜安晨抿了抿嘴，伸手将人抱进怀里，向云奇见状也跟着跳上电瓶车，“我也去。”
众人目送他们三个离开，面面相觑，片刻后爆发出好一阵狂笑。
宋姝这一觉睡得极度不安稳，迷糊中感觉有人在帮她擦脸，房间里窸窣声老是不停，她烦躁的呵斥几句：“梧桐你能不能小点儿声……”
“梧桐是谁？”有人在她耳边问。
宋姝头开始疼，脖子也疼，困劲儿消散了一点儿，但眼皮很重，哼哼两声，意识又昏昏沉沉过去。
杜安晨跟向云奇俩人一左一右站着看睡得脸颊晕红的宋姝，一时沉默下来。
向云奇咳嗽一声，打破了平静，“行了，脸也洗了，被子也盖上了，出去吧。”
杜安晨神色很淡，“你先出去吧，我守着她。”
“人一个女生睡觉你守在床边不像话吧？”向云奇不悦。
杜安晨：“我从小照顾惯了，有什么不像话的。”
向云奇：“从小是小孩，你现在他么是成年人，不知道要避嫌的吗？”说着将水杯接满水，放在宋姝床头上，不耐烦的扯住杜安晨的胳膊，将人不由分说拉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关上，房间内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宋姝终于挣脱了沉重的晕眩感，吃力的醒过来。
睁开眼，一片昏暗，房间内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宋姝口干舌燥，揉着酸疼的眉心，脖子僵疼，宿醉的感觉真不好受。
她半阖上眼，想攒点力气再起身，突然门响了，有人脚步踉跄的走进来，宋姝率先闻到一股清淡的木头香，然后是微微的酒气。
来人摸着黑，身形有点晃悠的走到床边坐下，手胡乱的扯被子，碰到温热的东西时一顿。
宋姝静静怔忪了片刻，叹了口气，良久后下定了决心，主动拉上了他的手。
……
夜很长。
再次醒来时，窗外还是一片昏暗，天边挂着几点星子，月光很美。
宋姝揉了揉酸软的胳膊，将搭在身上的手扔开，吃力的坐了起来。
难受，浑身都难受，不过醉酒后的晕眩已经缓解了许多。宋姝坐在床边缓了缓，然后快速穿好衣服，忍着不适开门离开。
下了楼，客厅里还是满地狼藉，啤酒瓶饮料瓶到处都是，宋姝走进厨房接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喝光了，然后开了冰箱，找到几片面包跟生菜，囫囵吞下去。
终于好受点了，她扫了一眼微波炉上的时刻表，早晨四点十五分。
等她从厨房出来，楼下的卫生间内传来水声，有人竟也起得这么早？
她吁出一口气，想等人出来也去洗个澡，于是坐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湖面想着孩子的事儿。
脚步从身后走过来，杜安晨惊讶中带着不自然的声音响起来，“姝姝？……你醒了啊。”
宋姝淡淡的看着他欣喜忐忑又隐含得意的目光，简单唔了一声。
“你还难、咳，难受吗？我替你揉揉腰吧？”杜安晨的声音羞涩又大胆，动作亲密的走上前，被宋姝轻轻挡开。
“杜安晨，”宋姝很平静地叫了他一声，目光疏冷，“今晚是个意外。话我就一次说清楚，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做你女朋友。从现在开始，你我之间只是邻居同学的关系。别来打扰我，我会很烦。”
她说完，没有再多看杜安晨一眼，抬步朝卫生间走去。
等她吹干头发，收拾妥当再出来，客厅里已经有人活动。
宋姝发现其中有好几个生面孔，想着可能是昨晚又新来的顾旭的朋友，也就没了上前打招呼的心思，开了门走出去，在清爽的晨雾中伸了个懒腰。
她在湖边林中散了会儿步，碰上这儿的工人正在除草修树，很感兴趣的上去攀谈了许久，又上手试着捡了几棵树。
正玩得不亦乐乎，远远地有人冲这边喊她名字，宋姝抬头眯眼看去，是同一班的女生。
她应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放下剪刀走回了别墅。
宽敞的客厅里有很多人，宋姝一进去就看到好多脑袋转过来，顿时被逗得笑了笑。
宗朗在厨房探出头来，冲宋姝招手：“是不是好多不认识？你昨晚睡得早，顾旭这些朋友来的有点晚，没见着面。”
宋姝啊了一声，冲众人摇摇手打了声招呼。
又问宗朗：“班长，已经十点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宗朗递给她一块三明治，“先等大家都起床再说吧。”
向云奇从角落里站起来，笑着走过来讨要早餐，宋姝随手掰了半块给他，“我起得早，吃了点垫肚子，这会儿不太饿。”
向云奇正要说什么，一直有些萎靡的客厅里突然有好几个男生冲过来，向云奇躲闪不及，到手的东西被人三两下瓜分了。
有个看起来块头很结实的男生搂着向云奇的脖子，好奇地上下打量宋姝，“美女呀。你好，我叫江志洲，顾旭的朋友。你叫什么呀？”
宋姝慢吞吞地吃着面包，目光清泠泠扫了他一眼。
旁边几人噗嗤笑了，揶揄道：“嘿，挺高冷的啊。”
“咱们江少竟然被无视了，真稀奇！”
“个性十足，我喜欢。”
向云奇着急地左右推搡，“闭嘴都闭嘴。谁啊你就喜欢了！都走都走——”
宗朗上前一步，将宋姝半藏在身后，笑着问谁还饿，他还有半包面包。
正嘈杂间，有人叫了声顾旭，宋姝抬头就看到顾旭慢条斯理的正从楼上往下走，身后跟着一个女生，娇羞的半垂着头，殷切又怯怯的紧紧盯着顾旭的身影。
宋姝转开目光，安安静静啃手里的面包。
厨房流理台趴了好几个嗷嗷待哺的脑袋，宗朗一个人忙不过来，向云奇挣开脖子上的胳膊跑去帮忙。
突然身侧有人站定，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手中只剩下一口的面包被人给抢走了，顾旭冷淡的声音响起来，“这么好吃？我也饿了。”说着将面包扔进嘴里。
宋姝吃惊的都忘了反应，等看清楚他眼底的戏谑顿时气笑了，“好吃啊？那片生菜上长了虫眼，我还正准备扔呢。不过好吃你就多吃点！”
顾旭一僵，扭身踢开垃圾桶呸呸起来。
宋姝察觉身边有一道极为锐利怨怼的目光射过来，抬头看去，发现是刚才跟着顾旭下楼的女生。
都一群神经病，宋姝垂下眼，径自上楼找了个空的休息室补觉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了，众人也都收拾的差不多，没有再耽搁多久，一班人坐上大巴，浩浩荡荡回城了。
*
宋姝回来后无所事事，就把古武拾起来开始锻炼，每天清早起来做饭锻炼，然后陪着宋国强去超市，他守着收银台，宋姝就抱着笔电在一旁捣鼓。
宋国强看不懂她在做什么，瞅好几眼都是跳得飞快的字母符号，眼晕，于是又缩回脖子在旁边玩起了麻将。
杜安晨每天坚持不懈过来找宋姝，宋姝一概不理，态度冷淡，甚至嫌恶，杜安晨很是受伤，宋国强在一旁看得讪讪，又不好说什么。
等人走了，宋国强扯着宋姝的手腕问：“你怎么那么对晨晨？你俩出啥事儿了闹成这样？”
宋姝迟疑一会儿，孩子的事儿总要说，这事儿瞒不过去。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冷淡，“他欺负我了。”
宋国强没反应过来，“啊？怎么欺负你了？爸爸给你做主。”
“他欺负我，欺负。男的能怎么欺负女的呀！”说着将手腕扯回来，低头继续打字，“反正我绝对不会跟他再有什么牵扯了。就这样吧！”
宋国强老半天不说话，突然动作很大的站起身来，差点将桌子都撞倒了。
宋姝很有经验的一下子扑上去抱住暴走的老宋同志的腰，急忙道：“爸爸你别着急，你听我说呀！”
怕宋国强气出好歹来，宋姝三言两语将事情定性为酒后乱性，反正错误一半一半，又保证吸取教训，再也不再外边喝醉云云。
宋国强摆脱不了宋姝，心里的火一阵阵的拱，听完了非常蛮横的拍桌子怒骂杜安晨不是个东西，就算喝醉了也不能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又撸着袖子要去跟杜父干仗，半晌后又眼眶通红的质问宋姝为什么被欺负了都不告诉他。
宋姝眼看弹压不住，跳起来八爪鱼似的挂在宋国强背上，哭唧唧哼哼说不想把事情闹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又很委屈说想早点忘了这事儿。
宋国强一听就心如刀绞，安抚宋姝他不闹了，以后杜安晨来了他替她赶走。
宋姝松了口气，好歹算是把家里老头打发了。
日子很悠闲的过了半个月，宋国强从面色铁青渐渐变得平静下来，高考成绩下来了。
那天老梁专门打电话过来询问成绩，宋姝在家长老师的双重催促下，点开了网页，输入考号，静静等了片刻，然后成绩单冒了出来。
宋国强握着手机还在跟老梁通话，弯腰眯着眼边看成绩边念叨：“出来了出来了，我看看啊，总分750，数学是150，语文也是1……啊？不念了？不念——”
老梁爽朗的笑声从手机里清清楚楚的传出来，“宋姝的爸爸呀，这是满分，全部满分！哈哈哈，好样的，宋姝好样的，估计应该是省状元了！老哥，你生了个争气的闺女啊！恭喜恭喜！”
下午消息就传开了，宋姝以高考满分的成绩勇夺省状元，成为了附二中的骄傲。
宋姝的手机差点被打爆，各种祝福羡慕的短信微信电话接踵而至，宋国强那儿也不遑多让，手机电都充不过来，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忙碌了一下午，晚饭的时候终于清闲了一会儿，宋国强做饭的时候还时不时乐出声来，等坐上桌后，他突然伸手紧紧握住宋姝的手，眼眶一红，眼泪掉了下来。
宋姝被吓了一大跳。
宋国强边呜呜哭边摆手，“别着、着急，爸是……是高兴的。高兴的，我闺女出息了——爸这辈子啊，值了！”
宋姝觉得好笑，眼眶却也跟着红了。
她怔了怔，服了抚心口，好声好气安慰了半天，最后俩人饭没吃几口，宋国强把自己先灌醉了。
宋姝扶着他进卧室，收拾好人正要走，余光瞥见挂在宋国强眼角的泪，脚步黏在地上动不了了。
说实在的，宋姝并没办法理解宋国强喜极而泣的激动，每个人的成就都是属于自己的，将自己的成就感与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这样的事情，在宋姝看来是非常不理智不可取的。
但不知是不是身体里还寄存着另一个灵魂，宋姝突然发现她开始理解这种为子女心甘情愿付出所有的深沉无私的爱。
这爱很暖，很重，很值得依赖。
她很喜欢。
宋姝抚着心口，弯腰轻轻将他眼角的泪擦干，哪怕不为了任务，只为这个父亲，她都要将这一生过得很好。
半夜的时候，宋姝突然接到了个陌生来电，她挂断后，对方又坚持不懈的打过来。
宋姝接起来。
顾旭冷淡的声音传过来：“宋姝。”
宋姝：“顾旭。”
“你的作文得了满分。”
“昂。”
顾旭：“……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姝无语，“还真没有。”
宋姝觉得她听到了磨牙声。
良久后，顾旭像是忍怒般，咬牙切齿道：“恭喜你，得了状元，赢了我。”
宋姝这下有点好奇，“你考了多少？”
顾旭哼了一声，声音似乎平和了一点，“748，少你两分。”
宋姝真诚道：“恭喜你，这分数也挺高的。”
对话就此卡住，俩人又没话了。
宋姝想挂电话了，“你还有其他事吗？已经半夜了，没有我就挂了。”
顾旭的呼吸突然粗重了几分，怒道：“挂就挂！”
什么狗脾气啊这是，宋姝面无表情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顾旭眼底冒火的盯着手机显示屏的通话结束，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他第无数次点开监控画面，宋姝纤细高挑的身影从房间走出来，昏暗的楼梯只有地灯一点光亮可以借鉴，她的短发有一点凌乱，刘海遮出低垂的眉眼，看不清神色。
宋姝在门口站了几秒，动作稍稍不自然，一手揉着脖子，另一手撑着腰，不疾不徐走下楼去。
手机响了，顾旭瞥了一眼接起来，没等对方哭诉的声音响起，他截断话，言简意赅道：“段佳妍，我再说最后一遍，那晚碰你的不是我。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不然我就得去拜会拜会伯父了。”
“怎么可能不是你——”
顾旭挂断了电话。
良久后，静谧的书房传来低低的切齿声，“宋姝，你给我等着……”
*
宋姝拒绝了许多大学的特招，选择了原身以前的那所大学，S大，专业换成了古汉语。
班级群里有人听到风声，都惊得掉了下巴。
宋国强也问她怎么选了这个专业，宋姝很感兴趣说因为喜欢。
“咱家现在资产过了两亿，又不缺钱，我想学点儿我喜欢的。”
宋国强想起银行账户里那一长串零心就不踏实，“闺女啊，你那钱到底来路正不正啊。爸跟你讲，钱这东西够用就行，可不能为了这个伤天害理啊。”
宋姝再三申明肯定来路很正，经得起查。
说起这个，宋姝正好趁热打铁，拉着宋国强跑了整个城市，很快买好几套房子作为不动产，又把家里租的超市门面全款买了下来，给家里添置了不少新家电，把宋国强用了好些年的旧厨具换置一新。
这么忙忙碌碌一个月下来，卡里的钱丝毫不见少个零，但宋国强抚着一沓房产证心里却踏实许多，也对闺女这么能挣钱这个事儿多少有了点真实感。
宋姝看他眉眼舒展，真心放松的样子，不由花钱上了瘾，觉得哄老爸开心竟然是这么快乐的事儿，于是某日悄没声儿的溜出门，下午就有人给宋国强打电话让他去某某车行提车。
宋国强一头雾水，赶过去后，看到宋姝捧着一大捧花，笑嘻嘻站在一辆大奔前，喊着爸爸生日快乐，然后塞给他一把车钥匙。
宋国强差点泪奔。
父女俩相亲相爱过得别提多开心了，老邻居们都知道宋国强发了个小财，买了辆不赖的车，都说宋老爸终于熬出头了，闺女养出息了，也知道不再苦哈哈过日子了。
顾旭被向云奇拉着去酒吧玩，包座里还有其他几个他们圈子里的富二代官二代。
有几人就是那日碰巧在半山别墅遇到他们班聚会的第二批客人，其中一个问起宋姝来。
“你们班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同学，就那个短头发，她叫什么名字呀？”
“哦对，我也想问呢。就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孩子了，又纯又欲，我他么那天差点移不开眼睛了。”
向云奇啧一声，拿青柠皮撇他们，“她你们就别肖想了，是老子先看上的。”
顾旭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旁边一脸意味深长起哄的众人，突然冷淡道：“她叫宋姝，这次高考的理科省状元。你们谁觉得能配得上？”
向云奇惊奇的瞅他一眼，再瞅他一眼。
旁边几人讶异对视，“还是个学霸啊。哎不对，那女生就是比你考得还高的第一名？”
顾旭点点头，不置可否。
这一下众人都震惊了。
“不是，旭爷。你、你是不是也看上人家了？”一旁有人觉得顾旭语气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