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额的头发微湿,紧紧的贴着皮肤,显得那双黑瞳特别的明亮,因为跑过来使得呼吸短浅忽促,微微喘着气,咧着唇,笑着。
不二差点把她跟身旁的孩子混淆,他们的笑容一样的干净纯粹,一样轻易的撩拨人心。他微微笑着,但看到眼前的盘子,他也不怎么能笑出来了。
“儿童套餐?”
真纪把不二的盘子往前推了下,然后把纸杯的盖子打开,用吸管挑起一块冰块,拨进嘴里,眯起双眼咀嚼,奇怪的习惯。
“这是我请你的,你瞧,有玩具送呢。”真纪口齿不清的说着,晃动一下手上的赠品,像得到什么宝贝似的得意。
“这样好吃吗?”
“嗯?”真纪挑起第二块冰,然后绽出一个笑容,点头,“还好啦,只是习惯了。”
她用力的咀嚼着,不二能听到冰块破碎的声音,细碎细碎的,率真随性,不知道是否被真纪的笑容吸引,他顿感兴趣,也试着这样做。
刚入口,差点让他吐了出来,冰凉冰凉,待口腔适应了温度,他试着慢慢咀嚼,纯净水的味道,还有一丝丝薄荷的感觉,比芥末突然的刺激更令他惊讶,也许,他会喜欢这种习惯。
“小时候,爸妈都不让我吃冰棍,他们说那些是不营养的东西,你知道,小孩子嘴巴都很馋,我没零花钱,就只能偷偷在冰箱里冰一些冰块来吃,那时候啊,偷偷的藏一块在嘴里,可以含半天不融化,而且谁也不会知道。”
真纪笑眯了双眼,仿佛想到那惊险的时刻,眉毛更弯了,活像一只偷吃的馋猫。
“所以你请我来吃冰?”
“啊,不是呢,我们来拾回童趣,你瞧瞧,我们周围都是孩子,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老了许多。”真纪盯着那爬上爬上的孩子,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不二看到真纪那看世事沧桑的表情,笑了下,有哪一个还在花季年华的女生说自己老的啊。
他当然不理解真纪的想法,对一个才高二的学生来说,她还年轻甚至是幼稚,回想前十年献身在学习上,后几年被人忽视,傻乎乎的就忘记了要快乐童年。
真纪定定的望着那游乐场上笑眼逐开的孩子,思绪飘啊飘,不知飘到哪去了。
——妈妈,我想玩那个。
——不行,那里那么脏怎么能进去,你以后要当一个淑女知不知道。
——那我不要当淑女,我要游乐场。
——我和你爸都是研究院的博士,你怎么能丢了我们的脸!
——妈……
——快走了,以后不带你来这些地方了!
小小的真纪,脑袋中最后的回忆是孩子们灿烂的笑脸和母亲嫌弃的表情。
天才,拥有了常人所羡慕的荣誉,那么他就会失去他的快乐,他没有选择,甚至没有渴望的机会。这样的念头埋伏在她心底里很久很久了,最后爆发了,成功了,但她得到的是什么,父母冷淡无情的背影。
无所不能的天才,真是讽刺。
“小纯,过去玩玩吧。”
真纪徐眨眼眸,愣了好一会儿,仿若没听清不二的话,待他再复述一边,她才惊讶道:“过去?那里有身高限制的啊。”
“没关系,我帮你跟保安说一下。”
她来不及拒绝,就看到不二走向那个保安,跟他说了一会儿,两人向真纪这望了下,保安点点头,不二向她招手。
真纪觉得挺别扭的,她横竖看来一个大人怎么能跟小孩子一起玩呢,但人家都帮她说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不二,你怎么跟他说的?”
不二没有说话,一直站在门外笑着凝望着她,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真纪看到的不是十多岁的自己,而是一个小小的充满期盼的女孩儿——那个陌生又遥远的自己。
真纪蓦地恍然大悟,他不是不懂,他想要代替她的父母,看着她,一一补偿这些遗漏的童年。
真是无聊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纪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那轻轻上扬的唇角,还有明媚的眸中闪过那叫感动的热流。
其实那个女孩心里住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她错过了跟小朋友玩的机会,一直偷偷的哭着,你能让她找回自己的笑容吗?
微微吹着的冷气送来了那句温柔的话,轻轻的吹进真纪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