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请用点心。”
“放着吧。”
“可是……”
“放着吧。”
“是……”
“艾露伊,”眼看着那使女一脸无奈地把点心盘放在桌子上,从寂静的寝宫内慢慢退出,路玛站在门口,朝她招了招手。
“路玛大人……”
“王怎么样。”
迟疑着,轻轻摇头:“一直把自己关在里头,几乎没碰过什么吃的。”
“这样……你去吧。”摆手示意使女离开,路玛站在门口思忖片刻,朝一旁的侍卫丢了个脸色。
侍卫随即心领神会地朝寝宫内走去:“王,路……”
“让他进来。”帘幕一晃,奥拉西斯修长的身影从内殿里踱了出来,走到桌子边坐下,随手拈起一块点心,好整以暇地望着路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从门外走进来。
“王和路玛真是心意相通,路玛刚让人通报,王就知道路玛来了。”
“下次要找我使女问话,声音放轻点。”
“……王很会打击路玛的自尊……”
“呵呵……”笑,看了看手里的点心,将它重新丢回盘里:“找我什么事。”
“各国使者已经平安送出凯姆?特的边境。”
“很好。”
“朵拉公主要路玛转达,希望王记得去巴比伦看望她的约定。”
“嗯。”
“宰相大人说,王似乎为了前天晚上的事烦心到现在,所以让路玛……”
“我不甘心。”抬起头,终于隐去漫不经心的笑容,奥拉西斯彻夜不眠却依旧目光炯炯的眼,静静望向路玛跪倒在地的身躯:“宫里多少关卡,多少守卫,居然能在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潜伏进来,欺我凯姆?特无人?”
“……我想这应该不是筹划了一天两天的事了。”
沉默。
片刻,奥拉西斯站起身:“发信给雷伊,调三千黑骑军回来。”
“王的意思……”
“原先禁宫守备都是谁在管。”
“依哈奴鲁大人。”
“全部撤换。”
“如果依哈奴鲁大人问起……”
笑,侧眸,斜睨着脚下的部下:“那倒正好问问他,这次的事情,究竟该谁来负责。”
“是。”想了想,路玛抬起头:“王,还打不打算继续拷问那个阿拉美亚人?”
轻轻摇头,奥拉西斯走到窗台前:“这种程度的拷问都逼不出一个字,看来,他除了目标、金子和死亡,很可能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们为什么要杀琳。”
“我也想知道。不过这两天考虑下来,我想,或许……西奈沙漠那次的战争,有多少人了解,就会有多少人想从我手中……”回头,他望向路玛,一字一句:“毁了她。”
怔,低下头,路玛思忖着,点了点头:“如果照王所说,她真有那么奇特的武器,那么了解的人必然都想得到她。而在得到无望的情况下,下杀手除掉她便成了首选。”
殿内空气再次沉默,因着路玛的这番话语。
半晌,奥拉西斯轻吸了口气,沉声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她那件有些厚度的短衣。”
“见过,我还取笑她们国家的人爱穿龟壳……”忽然有点想笑,紧跟着想起目前的状况,嘴角牵了牵,只在脸上扯出道古怪的痕迹。
“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当时的情形,一支箭明明已经穿进了她的胸膛,她却一点事情都没有。你说,这只是比普通料子厚点硬点的衣服,怎么会比铠甲还要坚固?”
“……如果一支军队能装备上她的衣服和武器,可说是无敌了。”
“就是这样。”
“路玛觉得像在听个神话……”
“比任何一个神的传说都要真实的神话。”
“王,”眼神闪了闪,路玛犹豫了一阵,低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死了对我国来说,或许比活着被敌国的人带走,损失要小上很多。”
“我不会让她死!”目光蓦地一凌。当意识到自己口气的怪异,奥拉西斯怔了怔。避开路玛有些吃惊的视线,语气一转,他淡淡道:“两天了,你说,她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路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片刻,微微一笑:“以琳身手,要杀她并不容易。但依目前的搜索情形来看,不外乎两种可能。”
“说来听听。”
“一种,琳确实不在宫里,或者说,很有可能,她甚至不在底比斯。因为搜遍了宫里每个角落,底比斯每寸土地,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可能的踪迹。”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可能已被抓。”
不语,路玛低头垂下眼帘。
“那么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另一种,她可能还在宫里。”
“理由。”
“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往那片废弃的园子方向。之后没有任何人看到她从那里出来,而那个园子的出口只有一个,在她追着那些刺客进去后,我们随即有重兵把那里包围了,几乎所有的刺客都落网,却独不见琳的踪迹。如果不是被用某种巧妙的方式带走,那么她应该没有离开过那儿附近。”
“如果是这样,那么人究竟会在哪里,我们甚至连废墟都没有放过。”
“确实……”微微思忖,路玛淡笑:“不过王请放心,路玛已经派人监视在所有的路口和码头,只要琳还活着……”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这话味道有些不对,他随即改口:“只要琳出现,我们一定……”
“知道了,”点点头,似乎有些倦了,奥拉西斯抬起手,对他摆了摆:“时间不早,你退吧。”
“是。”起身倒退着离开。走到门口处,忽然想起了什么,路玛犹豫了一下,站定身子:“王,听说……琳的那头黑狼昨晚开始无故嚎叫了一夜,今早被昆莎锁在屋子里时还在闹。”
“阿努?”
“是的。”
“很有灵性的一头畜生……”紧绷的唇扬起一抹浅笑,正要挥手让路玛离开,冷不防,眼神一闪:“路玛!”
“王?”
“去,把阿努带出来!”
“什么?”
“带阿努去废墟,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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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命运掐断了回去的路,该怎么办。
那就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一直走在这条不知道延伸到何方,亦不知道为了什么,费了多长时间才挖凿而成的通道里。
展琳不知道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在考虑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走出了那间石室,放弃了近在咫尺,也许努把力就能找到出口的地方。很久之后她想,或许那就是所谓的直觉。
在她刚刚爬出阻挡在石室门口的乱石堆,进入到那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静静流淌着不知道从哪里渗进来的冷风的天然岩洞内四处张望时,背后一阵巨响。伴着扑面而来浓烈的烟尘,身后那小小的石室坍塌了,前后相隔不到两秒的时间。
迟一步就成了那堆乱石下的碎肉。
碎肉……想起这两个字,她忍不住想咽口唾沫。但并不成功,牵了牵嗓子,随之而来一阵干咳,舌苔把仅存的那点唾液贪婪地回收殆尽。
或者,成了碎肉至少比现在的处境好很多。手撑着干燥的甬道壁,这不知道开凿于什么年代的古老甬道,这天然岩洞袒露在自己眼前的唯一出口,当年被斧子粗暴凿刻出的痕迹,此刻利齿般啃噬着她一次又一次滑过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