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又充满诡异花纹的魔阵,从地底开出,缠上了不曾逃掉的间谍身体。
在接到同伴死前传来的消息后,零焚毁了身边所有的情报,却未曾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
马靴在木地板上缓缓作响,林琛踱步走来。
看着走近的黑发男人,零脸上的憎恶毫不掩饰:“你是光明教会的人?”
只是,话音刚落,零便在心底否决了自己想法,不对,他身上黑暗圣焰的气息绝非伪装,而只有天赋血脉最纯净者才能点燃圣焰。
“你是黑暗的背叛者。”他斩钉截铁。
“当然不是。”林琛轻笑。
“好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看着被困在原地的零,林琛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为暮光计划而来?”
在亚瑟改信之后,黑暗与光明决裂,彼此都删掉了光暗合流的教义。而失去圣子的黑暗教会,还愤怒地将黑暗教义的首条改为,“自黄昏之时,黑暗吞噬光明”,确定了一整条由黑暗取代光明的超凡路径。
暮光,正是这个路径的名字,它以覆灭布列斯特营地,铲除光明教会的每一个据点为起始。
哪怕是在黑暗教会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暮光的具体计划。当然,这个计划被后世的帝国探知到了部分,载入了秘密卷宗里,并为林琛得知。
他早就在怀疑,黑暗教会是否将自己定位为圣子的替代品,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为什么下定决心,与自己接触。他在好奇,最初的暮光计划里,究竟有没有替代圣子的选项。
此时,遇到这个计划可能的实施者,林琛当然不会放过。此刻,傀儡之瞳最大限度地激发,刺得他双目发痛。
而这个由黑暗教会亲手打造的超凡物品,也终于刺入了零的大脑,蛊惑着他说出心中所想。
“你怎么会知道暮光计划?”零诧异无比。
“我还知道,您正是带着这个计划而来,准备覆灭布列斯特营地的。”林琛淡漠而不无嘲弄地回道。
零的眼神瞬间变了,他怀疑了起来:“你知晓大人们复苏黑暗的计划,你的血脉中有圣焰点燃,你在屠杀正在拯救迷途圣子的同僚。”
一句句地吐露心中的想法,他质问林琛:“你想取代圣子?”
清了清嗓子,林琛回道:“亚瑟已经堕落,我自然可以取代他。”
“就凭你?”零睁大了眼睛,觉得这话太过好笑,他极度不屑地嘲讽着,“伟大的圣子殿下不过是一时迷失,你居然妄图染指殿下的位置。”
“是,在过去的数十年中,亚瑟殿下积攒了无上权威。”像是应和一样,林琛接过了对方的嘲笑,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搭在佩剑的剑柄上,“但是,无论往昔有多么辉煌,被你们所敬奉的亚瑟,依旧,抛弃了你们。”
“你在胡说!”林琛的语气平淡,但却戳到了眼前这位狂信徒的痛点,他愤怒地强调,“圣子只是被光明蛊惑!圣坛守候的大人早已聆听到神国的预言,黑暗即将归来。”
“但黑暗不是亚瑟。”预言,记下了这个不曾知晓的秘密,林琛平静地指出对方话语中的漏洞,便打断了他的话,“每个忠诚于黑暗教会的信徒,都有机会,也都比抛弃了黑暗荣光的亚瑟更有资格,去承担让黑暗归来的责任。”
“亚瑟这个叛徒,不配再染指黑暗的荣光。”
“不——”零面上一片狂怒,口不择言,“你这个愚蠢的痴心妄想者,卑劣的无耻之徒,忘恩负义的井底之蛙,背叛亚瑟殿下的白痴小人——就凭你,也配承担黑暗的责任?”
林琛轻飘飘地回道:“我理解你被抛弃的感受,但人必须要向前看。”
零气红了眼:“你个蠢货,就算大人要找替代品,也是下一个潮汐到来后的事!”
话落,他终于发觉,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他瞬间吞下了盘桓在他大脑中,想自动跳出来的话语。
冷静下来的零,质问道:“你做了什么?”他试图去挣脱束缚他的魔纹。
“果然。”知道傀儡之瞳已经失效,林琛轻轻敲了敲剑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多谢您的告知。”
风里传来的讯息,告诉林琛,叶德赛马上就到了。
他垂眸。
而后,一剑,光影散。
林琛张开了传送阵,准备遁回宿舍。
可就在他踏入传送阵时,整个空间却突然凝滞。
像是被浓稠的物质包裹,林琛感觉自己就要在混沌中丧失意识,突然,他胸口处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
守住最后的意识,林琛艰难地取出胸前的怀表,在握紧它的同时,张开了灵视。
在他的眼前,整个世界就像摁下了快进键,化成了一道道残影。
透过光影,他看到了叶帕二人牢牢守住了营地,看到了他们的反攻,看到了荆棘鸟在天空中盘旋,但却在飞出大草原的时候,身影化作虚无。
画面,就在苍绿草原外,那若影若现的田野上凝固。
无风、无声、无人。
只有远方的麦穗低垂。
“嘎吱嘎吱。”像是机械过度运转的声音响起。
接着,所有正在运行的声音全部归于寂静。
林琛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个停顿点。
就在这个刹那,他手中怀表上,这两日已经接近停摆的秒针,开始疯狂地加速旋转,像是要弥补这几日怠慢的工作。
而后,指针骤然变缓。
与此同时,林琛眼前,那千里沃野正伴随着骤起的秋风而被黑暗掩埋,突然出现的骑兵,踩到了彻底葬入黑暗的土地上。
一切如潮水般褪去。
一切回到既定的历史。
布列斯特营地被如期攻破,哀嚎、尖叫与痛哭,混合着歇斯底里的咒骂,以及志得意满者的狂笑,在滔滔烈火,无尽血色中,刻进林琛的灵体。
烈火之下,叶德赛与帕拉里欧斯的神情一点点变得晦暗,变得深沉,变得平静了下来。
最终,他们带着最后的人,踏上了逃亡的旅途。
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是一瞬,再度归来的叶德赛,身后已是茫茫的人马。
他们,举起了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