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草在不远处的一条石长椅上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她看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鞋,然后那个人蹲下身来,低着头,默默地握住她的一只脚。
他用手帮她擦掉了脚底沾上的灰尘,完全没有一点点嫌弃的意思。
夜色中,灯光下,他的动作沉稳而安静,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夏草忽然觉得眼眶一热。
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看到有个爸爸给自己的女儿系鞋带。他蹲在那里,低着头,神情那么专注,好像在做全天下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小女孩嘴里嫌他笨手笨脚,可是眼角眉梢却都带着笑意。
等到系好了,他抬起头,父女两个相视一笑,夏草躲在一个角落里,却一下子哭了。
泪眼朦胧里,她看到那个父亲站起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夏草哭的更凶了。
她也好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这样摸一摸她的头,或者,在她淘气的时候,扇她一个耳光都好。
可是,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不要生气,沈亦然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陈慕云帮她穿好了一只鞋,又握住了她另一只脚,“不过假如你气不过抽他一个耳光也没事。”他稍稍抬起头,微笑着和她对视,“我的律师团可不是摆设。”
夏草忽然觉得一阵泄气,她不明白怎么总是在很狼狈的时候碰到这个人。
“用不着。”她吸了下鼻子,将头偏向一边,去看远处的夜色。
那是他们有钱人的游戏,无论是拿别人寻开心,还是在法庭上的针锋相对。
而她,只是普通人。
夏草一直很喜欢赵辰,还有杨颂春,那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对她好,还因为,他们和她一样,都是草根出生,都吃了很多的苦,也更明白生活的不易,所以比很多人都努力,从不敢轻易放弃。
可是他们的坚持,在某些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就像刚才的事,她是很生气,恨不得直接扇沈亦然的耳光,可是实际上,就算她当时可以拍案而起,愤然离席,可是后面,该怎样,她还得怎么样。
沈亦然不在乎这些订单,沈家人也不在乎这家工厂,可是他们不行。
这个客户是他们的新客户,大客户,他们不能第一笔订单就搞砸了。
这关系到他们的信誉。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处于劣势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奢望真正的平等。
就像她和眼前这个人一样。
就算刚刚这个人帮她解了围,现在又这样温情款款的帮她穿鞋子,可是事实上,他们从没有真正的平等过。
他和沈亦然,才是一类人。
“陈慕云,你到底想干什么?”夏草问。她的声音不再尖锐,可是却多了一点淡淡的无奈,以及浓浓的疲惫。
陈慕云终于帮她穿好鞋子,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很亮,似将满天星辉尽收眼底;眼神很温柔,似阳春三月最和煦的风。
“夏草。”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而沉,又带说一点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忧愁的味道,“我想……我可能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