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瑰这时候才来得及去看裴谈声。
侧脸包扎得很好,缝了线。出血过多,他脸色不像平时,竟也泛起虚弱的白色,这让宋瑰感受到了一丝熟悉,就和自己一样,苍白的脸色,仿佛时时刻刻都会被要去了命。
病态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嘴角先行弯了起来,灼热的眸光牢牢定格在他青白而无血色的脸上。
和我一样了。
可是……会留疤吧。
宋瑰开始不安,眉头紧紧地拢在一起,站在病床前,俯视那道被包扎好的伤口。
他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多久能好?”
裴谈声说:“半月。”
宋瑰不乐意地鼓了下腮帮子,内勾外翘的眸子将那道伤看得很紧,又好像没有看清楚,倾下身,伸手想碰一碰。
还没触及到伤口外的纱布,手腕被裴谈声抓住。
宋瑰见他眸光凌冽,低沉道:“你干什么?”
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宋瑰刚要这么说,视线一偏,他手背上的两道伤痕落入眼中。
很浅,不用缝合包扎,虽然没有出血,但看起来依旧瘆人。
宋瑰瞳孔微缩,心里又开始泛起不受控制的堵闷。他茫然地皱皱眉头,不懂情绪为何这么奇怪,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示意:“你这里……”
“不碍事。”裴谈声淡淡一瞥,语气无所谓,“擦药就行。”
宋瑰忽而又理清楚了这股情绪,大抵这张脸、这副身体足够精美,舍不得让他留下疤痕。
这么想,一切的堵闷有了完美的解释,他心情微松,挣开裴谈声桎梏自己的手。
“我给你擦药。”他拿起刚才护士说明的药,看了看,动作自有自的程序,不容裴谈声半分的掺和。
有人帮着擦,裴谈声没道理拒绝,点了个头。
不是药膏,要用棉签蘸药水涂上去。宋瑰将裴谈声的手平放在自己膝上,低头细细替他擦拭药水。
动作很轻,伤口涂上药水后没有原先的刺痛感,清凉舒服。
裴谈声甚至起了一股困意,半眯起眼睛。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宋瑰说话:“以前经常遇到私生?”
“嗯。”宋瑰闷声点头。
裴谈声:“他们也像今天这样?”
“差不多。”
“以前为什么不报警。”
宋瑰迟疑了下:“太多了。”
裴谈声了然,私生粉长期的困扰,即便被抓也不会关上许久,更何况,基数太大。
忽然想起他在私生面前蒙着衣服怯生的模样,又问:“……你怕他们?”
宋瑰没说话。
裴谈声意识到话题太私密,没再提了。
许是缝合伤口时打了麻药,困意来得猝不及防,裴谈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阖上了眼睛。
不多时,他却感受到了一点异样。
手指细微地蜷缩了下,瞬间睁开眼睛。
凛冽的目光直直射向床前的宋瑰。
他在擦药。
还在擦药。
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忽而轻眨,在眼下投了弧度漂亮的阴影。他眼皮不跳,嘴唇微张,下颌紧绷,再没有其他的表情。
像个提线的木偶傀儡。
傀儡后的“操纵者”,正命令他拿着棉签,不停地擦,不停地擦。
由轻到重,由伤口中心到外围,动作越来越急促。困在井中濒死的人疯狂刨壁求救一样,毫无章法,如困兽亟待冲出牢笼,歇斯底里。
裴谈声抓住他的手腕呵斥:“够了!”
如梦初醒,宋瑰手里的棉签无意地一划,狠狠戳向自己的虎口处。
“嘶……”他吃痛一声,茫然地抬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