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虽美,却逃不过时光的印记,眉宇间竟是深宫寂寞的怅然。
如此看来,这个据说宠冠后宫的王夫人,也不见得就多开心。
那内侍屁颠颠跑上前去,道:“夫人,人请来了。”
王夫人缓缓转身,漫看她一眼,忽然指着亭外的刺玫说:“去,帮我摘些刺玫花儿。”
立即有宫人呈上小巧的竹篮,
月浓接过,回身去摘花朵,一没留神,给细刺扎入指头,疼的人打哆嗦,
就听王夫人在后说:“怎么不给她竹剪子,免得要扎手。”
这才又有宫人呈上一把长的竹剪刀,一共剪下大半篮的花,呈上去,
王夫人从中捡起一朵,轻嗅,笑盈盈地冲她招手,说:“妹妹好生年轻漂亮,这大好的花儿,正该配。”
月浓指尖刺痛,微侧头避开,同样笑说:“正是这话,夫人当知道,花儿开得还是当季的好看,也是当季才红,惹人垂涎,你看这满园的花儿,虽则好看,却没有蜂蜜蝴蝶来关顾。真是···”
王夫人一顿,问:“真是什么?”
月浓扑哧一笑,道:“真是可爱啊!”
王夫人没听明白,笑问:“不该说可怜吗?”
月浓点头,说:“正是,可怜没人爱!”
王夫人面上有一瞬狰狞,仍旧笑盈盈的,那笑却再没到眼底,倒像是皮笑肉不笑,抛了花,向身后宫人吩咐:“将这篮子花收拾好了,留着做刺玫糖,皇上一向最爱吃我做的刺玫糖。”
转头笑着向月浓说:“妹妹爱不爱甜,到时做成了,定然给你送过去一份。你有所不知,皇上可爱吃了,若他去了,可记得要摆上。”
月浓搬来个凳子坐下,闻言头也不抬,说:“我不需要。”
王夫人惊疑地“哦”一声,就问:“怎么,是皇上没去你那吗?没关系,总有一日想起你来的。妹妹可是少有的美貌,便是新进来的李夫人也有不及。”
月浓抬头,看她一眼,说:“我知道我美貌动人,又正值妙龄,无需你提醒。你的糖,他来不来,我都不必要。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毕竟我有的已经够多,不在乎少那么一件两件。”
王夫人勉强才能维持面上笑意,仍是一副好心嘴脸,说:“妹妹年轻气盛,难免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可不知···”
月浓起身,一抖裙摆,面上殊无笑意,说:“我不需要知道。因为糖也好,人也好,我都不要,你自己看好了才是紧要。要知今日是我,明日又不知是谁,糖吃久了总会腻,但天下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总还多得是。”
王夫人眼里射出冷意,盯着她,一挥手,道:“来人啊!本夫人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立即又宫人上前压她的手臂,
她吩咐:“掌嘴,本夫人不说停,不许停。”
有痣侍女吓得跪地求情,千钧之时,却是酒窝侍女替月浓挡了一巴掌,
立即跪地磕头,说:“王夫人不能这么对我们夫人,皇上吩咐我们保护她不受伤害,夫人要打就打奴婢。”
王夫人闻言冷笑,说:“本夫人倒不知皇上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大胆奴才,不想活吗?”
争执不下之时,忽然匆匆跑来一名宫人,各行一礼,道:“两位夫人好,皇后娘娘正请这位新夫人。”
李延年的院中红绸仍是新红,只是两日来静悄悄的,哪里有半分新婚之喜。
和新婚第一日没什么两样,李延年早早出门排队,抢一碗王记的豆腐花,热腾腾地端上来给她吃,不同的是,二人面上再没了毫无芥蒂的笑意。
见他仍旧一言不发地转身,方文媛心上发堵,将碗向小几上重重一放,说:“我不吃。”
李延年身形一顿,只说:“趁热喝了吧。我知道,你爱吃。”
说完就出门去。
方文媛追出门,一看,只见他正蹲在井边汲水,盆内是她脏了刚换的小衣。
她说:“我自己洗。”
李延年低头抹了皂角,说:“这几日你不便下冷水,还是我来。”
方文媛回房,片刻端出半盆热气腾腾的水,倒入木盆内,
掺了热水,原本冰凉刺骨的井水变得温热,李延年微愣,抬头看她。
方文媛却扭身进了房,不一会儿端出两只碗,一手一只,将其中满满一碗的豆花分一半到另一碗,看着仍旧热腾腾的,递给他,说:“你吃。”
李延年愣愣地接过,见她饮尽了,才细口吃下,
方文媛放下碗,看他说:“我是否从未向你说过,为何嫁你?”
李延年仍旧没回过神,闻言愣愣地摇头,
方文媛就说:“因为嫁你,叫我平生都无需羡慕旁的小娘子。”
又一笑,说:“开始我也以为是如此,不过这几日才认真想过,若没有一点欢喜,我必然不会答应。以往我想的是我对司马一见倾心,而如今我所想的,却成了,我没能在你心悦我的时候,第一时间转变心意。”
李延年放下碗,激动得双手发颤,一把抱住她。
方文媛眼内发热,说:“对不起,叫你久等了。”
李延年摇头,说:“不,不晚!”
方文媛推开他,面上笑着,眼里却湿漉漉的,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太笨了,短短数月就失去了一只弹琴的手,往后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是不是要等着饿肚子?”
李延年笑说:“自然不会,小妹传来消息说内廷招乐师,叫我试一试,若能中选,我就有俸禄养家了。”
方文媛也跟着笑了,握住他的另一只手,说:“看来你的这只手还是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