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一想,慢慢明白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将人一抱,低声说:“哪有,你记错了。”
月浓扭头,弯起两根指头,向眼睛上一比,说:“我便是脑子出问题,眼睛总还好好的。”
见她仍旧愤愤不平,就柔声说:“好,是我做错了。你若不提,我未必记得起。”
月浓又是一扭头,说:“那还不是记起了。”
苏三便说:“我哪是记得她,是因着记得你说的话,自然对她有了印象。况且我那时几乎病昏了头,那还能想别的。”
月浓听到一句“病昏了头”,不由想起那次黄眉老头所说的话来,终究心软,就扭头看他,说:“我这没有合适可托付之人,你自己想办法。”
“不然也只有阿谈一个细心体贴可托付的人。”
语毕就往床下跳,被苏三拉住,他说:“过几日就走,你就别气我了。”
低声说:“你这醋吃得好没道理。”
月浓向他看了看,近前来揪他的手臂,质问:“我没道理?还是你没道理?”
苏三咳了咳,抱住她,在耳边细声说:“是三哥没道理,只是说出来,就太没面子了。”
她仍不肯就此放过,又问:“那是我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他被问得面上发红,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是你。”
月浓样样如了意,再看他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好笑起来,往他唇上连啄了两口,也学着他的样子,细声在他耳畔说:“一口还你,另一口奖赏你。”
“去天山,也带上老儿。”忽然自房顶上传来黄眉老头的声音,
苏三吓得慌忙放开月浓,只是袖下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仍握她的手,
便是胆大如月浓,想及自己方才所作所为,也红了面,
往屋顶上瞪一眼,只见上头缺了两块瓦片,露出老头的一双眼睛和一丛黄胡子,
月浓气得要蹦下床,恨声威胁:“不准再喝酒了。”
苏三也说:“这般偷听实非君子所为。”
老头委屈地瘪瘪嘴,再听苏三的话,瞪过来一眼,说:“老儿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忽闻院中传来哭声,苏三月浓二人忙跑出去看,老头也双脚挂在房顶,倒悬着身子瞧,
怪叫一声,说:“那小子的手怎么了?”
他口中的“小子”正是李延年,
阿谈将李延年背着放在孔呆子曾经睡过的房中,方文媛哭哭啼啼地守在一旁,
苏三捡起他的手查看,说:“手腕骨折,十指骨头有碎裂。”
岂非往后再不能碰琴!
方文媛惊叫一声,失声痛哭,喃喃自语:“怎会?怎会?”
月浓也有些着急,问:“不能恢复如初?”
苏三沉吟不语,
李延年面色暗下来,半晌才勉强一笑,向方文媛说:“没关系,至多往后吹奏笛箫等乐器。”
如此非但没安慰到她,反倒叫人哭得愈发凶残。
几人出来,向阿谈询问事情原由。
原来是方文媛的前未婚夫找了一帮流氓家伙来报上次的一剑之仇,不过苏三月浓他是不敢得罪,只能找方文媛撒气,
恰巧被李延年瞧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琴师,竟然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保护方文媛,
以致后来被拧断手腕,踩碎指骨,
若非阿谈遇到,假借上次那一剑威吓,此事轻易难了。
这日傍晚,阿谈将整理好的一叠绢帛交至月浓手上,请辞说:“自太学辍学出来你这里一年多,我学到很多,我父亲数日前就告诫我不许再出来晃荡,这是我数日以来整理的笔记,希望对你有用。况且···我也没脸待了。”
于是不待月浓开口就跑开去了,
苏三见她整日忧心忡忡,问明情由,未置可否,第二日清早,明月就来倾城楼报道,
月浓这才想起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巧嘴,又一身的好功夫,这跑堂的活计简直干得得心应手,只是不会太屈才了吗?
因着翌日苏三便要赶往西域,舫中尚有些许事务交代,又另日清早便要动身,于是夜间决定宿在府内,反倒晚饭前便派出马车将月浓接入苏府,
二人饭毕,苏三尚有事务要处理,
月浓索性就在书房静陪,如此一晃,就到了戌时末,她早已渴睡得哈切连连,
苏三抱住她的半截身子,低声问:“不如就歇在府上?”
她挣扎着睁开眼,摇头说:“不行,明月还有许多并不熟悉,我明日要趁着开门前向他详细解释。”
说完已经挣扎下地,唯恐她跌倒,苏三半揽住她。
二人上了车,苏三翻出一件物什给她看,介绍说:“我走了,你便能自己艾灸。”
转头见她已睡得晕头转向,有些哭笑不得。
月浓睡梦中捕捉到“艾灸”二字,气得胡乱挥手,说:“就怪你,这些日子,我无论白日黑夜,嗜睡成瘾,不知道的还以为怀孕了呢。”
苏三起身,将她的一双腿放在坐处,又将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听到“怀孕”一词,眼中微黯,轻轻地摩挲她的眼尾。
车行到一半,忽然停下,
只见空中略过一道黑影,落在马车顶上,瞬息就消失,
不一会儿,冬离自马车顶上跳下,钻入马车,对苏三耳语一阵,
他的面色瞬即变得格外可怕,紧了紧月浓身上的披风,转头问:“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