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眉老头首次有了尴尬,一时进退不得,不知如何解释。
方文媛忙笑说:“水爷爷定是老眼花了,随手扔错了东西。”
李妍上来看她的手,红肿不堪,已烫出水泡,个别地方甚至被烧得焦黑,忙说:“快上药才是。”
便领她回房涂伤药。
老头叹息一声,“我不过看不得她整日守着把梳子或玉环地过日子嘛。”
孔安国望着天上一轮玉盘,忽然说:“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老头闻言一呆,好半晌才抬头,见孔呆子仍傻乎乎模样,惊奇地咦一声,一拍他的脑袋,困惑,“你小子,到底是真呆,还是装呆?”
方文媛已经将月饼切成六份,连李延年的在内,分食。
孔呆子和黄眉老头自取了,她端着另四块,入房寻二李。
李妍微点头,说:“我回去给兄长送月饼。”
转身之际,冲她使了个眼色。
方文媛便一笑,端着瓷盘递上前,细声说:“月娘吃了这块月饼,定能心想事成。”
李月娘取过饼,一呆,咬下一口,才问:“这饼原叫什么?”
“这月饼乃是近年才在长安内兴盛起来的事物,原来中秋拜月,有老式的,皮薄厚心,叫太师饼,是为了纪念商朝的大官闻仲,也有新式的,以芝麻桃仁为陷,圆形小饼,因为这两样馅乃是自西域传来,便称作胡饼。这新出的饼,皮薄馅厚继承了太师饼的优点,馅的种类多样,里外皆松软,异常美味,且外表雕刻精致花纹,图样或字迹,是以往从未见过的新颖品种,刚推出来就收到了公侯世家的推崇。才三年,便是稍富裕点的人家,也以中秋购买此饼为自家体面。”
这一夜为了庆祝中秋,连市区都破例开了夜市,女儿们遂结伴逛夜市。
对这有个约定俗成的称呼:踏月。
东市西市牵了一长街的红灯笼,沿街店铺门口也都各悬挂两串灯笼,便是街上的小摊上也挂了一双照明。
颜色各异的灯笼,将整个夜市点缀得热闹辉煌。
街上人头攒动,又有宝马雕车香满路。
这一日,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在这一日着上一件新衣,三五结伴出行“踏月”。
各店商家及沿街小贩也为了凑一把月亮的热闹,这一日都将女儿家常用的花粉胭脂、珠花发带都比平日便宜三成。
许多手头拮据的小娘子,赞了一年的私房钱,便等着这一日买上一朵新珠花。
于是李月娘等三人出来时,见到的便是三五成群的小娘子站在街边小摊上就着一盒胭脂或一朵珠花讨价还价的场景。
方文媛已经瞄准一一盒心仪已久的胭脂,同小摊老板议价,不久李妍也被一家玉饰店内的白玉簪吸引。
独李月娘一人无知无觉在人流中穿插许久,等回过神来时,早已不见来时伴侣。
只见河畔男女成侣,相伴相依,嬉笑薄嗔,追逐打闹,皆是情谊,
不远处湖水荡漾,其中星光、月影与灯火交相闪耀皎洁,
石桥上,燃着香斗,火光如密布的红星,在夜色中闪烁不定。
李月娘望了眼天上皎皎圆月,忽然叹似的笑了,说:“此事古难全啊。”
忽然忆起那年自天山回往长安的一夜重逢。
她问:不是欢天喜地地喜相逢吗?怎么听着悲切切的?
他就说:这世上有人相逢欢喜,自然也有人悲切。皆大欢喜的美事哪里就有了?
这世上自古难全的,又岂止月的阴晴圆缺与人的悲欢离合。
便是这看似普天同庆的时刻,也有人难掩落寞。
可见是人生苦短,不如且歌且唱。
她寻了一间酒家坐下,点了一壶清酒,饮了大半,思绪却越发清醒,那酒喝在口中便觉无味。
索性从竹筒中抽出一双木筷,就着半碗残酒的黑漆陶碗,错落着击了两下,循着感觉便清唱起来: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惟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知从何时,一缕笛音传来,和着乐声婉转起伏,幽幽入心,不久又有人吹起了洞箫,两厢合奏,竟然也相得益彰,愈发衬出歌声的落寞。
李月娘起身,转过去,眼里蒙上泪光,只见李延年手执一把玉箫,正从唇上拿下,说:“月娘好词好曲。”
她呆了呆,才想起行礼,道:“是李郎君吹的妙。”
只是乐曲再妙,也是他的事,吹不进她的心。
才低头,两行清泪滑下来,一时慌乱起来,又不敢抬头起身。
适时眼下出现一方素白绢帕,是最柔软的绸缎,却未绣任何花纹,偏一股兰草的清香最熟悉不过。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