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窖,抚了抚袖内的玉环。
李月娘见孔安国的房门整整闭了三日,上前敲了敲。
恰巧阿谈自大堂回来,随口问:“见到孔郎君了吗?”
阿谈茫然摇头。
这时门开了,从中倒走出个蓬头垢面的男疯子。
李月娘趴在地上,颇认了一会儿,才看出那张脸是孔安国。
他龇牙,笑着问好,“月娘子。”
同时空中的一条腿对她招了招,模仿着招手的动作。
她却退避十步开外,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你几日未洗漱了?”
孔安国在空中蜷下三个脚趾头,说:“如你所见,三天。”
她默了默,无语望天,亏她那日还被这呆子深沉的外表骗了。
便问:“所以呢,你为何闭门?”
孔呆子想了想,才说:“因为你们的嘴总比我的脑子多,这样干扰我思考。”
直言我们很吵就行了。
李月娘晕,又说:“那你也没必要倒立行走。”
孔呆子却说了,“这样更方便我逆向思维。”
她连翻了三个白眼,还逆向思维,没被倒流的血冲昏头就很不错。
就问:“那你在外也常如此?”
他一点头,笑得颇为得意,“因为我发现一旦我如此,别人很快就闭嘴,而我的思路就通畅许多。”
他们是被你奇葩行为吓得不敢说话了吧。
李月娘觉得她再不晕倒,就没天理了。
偏偏那呆货还补了句,“我能倒立着喝粥。”
确定这样咽得下去吗?不会吃到脑子里去?
这样看他吃饭的人该有多糟心啊。
她扶了扶额头,向阿谈问:“过来有事吗?”
可怜阿谈小少年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哦,有,有个郎君找你,在二楼第三个雅间等着。”
李月娘一点头,便往大堂走去,忽然回转身,说:“这人便是我昔日与你说过的太学教席,你若有学问上的事,尽管问他。”
阿谈一脸的匪夷所思,像是不能相信,自己期盼日久的先生竟是这幅模样。
她肯定地再三点头,解释说:“他这人虽有些异于常人,行事乖僻,不过学问还是一顶一的好。”
阿谈呆呆地“哦”了声,歪着脑袋上下打量起孔安国。
为了看清楚自己未来的先生,他的半个身子都倾斜出去,最终倒在了地上,阿谈索性便趴在地上看。
二人面对面,眼对眼,互看片刻,竟异口同声问:“我们是否哪里见过?”
李月娘懊恼地一拍头,握拳,为何我身边就没个稍微正常点的角色。
推开雅间的门,便见一抹黑影临窗端坐。
那是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同时很安全。
他面向左侧坐能将街上的情形尽收眼底,若向右侧则正对着雅间的门,看向来人,同时背对着墙。
此时,他便如此看着进门的李月娘。
李月娘霍然想到曾听过的一条戒律:永远不要将背交给别人。
然而对面的郎君无疑将这条遵守得严苛。
她忍不住判断,他是个戒心极重的郎君。
果然,他面前茶杯中的清茶未动。
看到她进来,他面上露出笑意,唤:“月娘。”
李月娘终究做不成知情识趣的事,忍不住开口,“这茶不好吗?你想喝什么,我让阿谈给你上。”
他盯着她看起来,目光深沉,身上不由散发慑人的气势。
李月娘有一瞬的胆寒,当即坐下,自倒一杯茶,饮下,看回来,问:“可是在看我何时毒发身亡?那恐怕你注定要失望。”
闻言,他眼中便有了寒意,半晌开口,话语里亦夹着寒霜,“月娘,从未有人敢如此同我说话。”
她放下茶杯,一笑:“郎君可知,月娘以为这世上但凡从未发生的事,便注定要发生。”
“你不怕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问。
李月娘暗自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难道你看过来一眼,我就要俯首称臣吗?
她大大方方地盯回去,缓缓说道:“这世上,我只怕我自己。”
装深沉是吧,谁不会啊。
“哦?”他垂头,盯着桌面,慢悠悠地问:“你一介小民,上有朝堂百官,再有公侯将相,最上还有大汉天子,这些人在,你敢说不怕?”
他双目如箭矢钉在她身上,李月娘下意识一阵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