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一马车三十盆开得正飞扬的鹤望兰停在了东市唯一一家花店门口,那花店的老板瞧着她和车夫一同将三十盆的花都搬下来了,才吹吹指甲缝,曼声道:“我说的可是兰花,空谷幽兰,你这开得火烈热闹的是什么品种?不要。”
月浓累得腰酸背痛,直喘气,听了这话,没厥过去,便问:“你方才怎么不支声阿!等我们辛辛苦苦都搬下来了,才说不要,晚了!”
那老板斜睨她一眼,哟了一声,便道:“小娘子脾气挺大,这是在长安里有后台啊!怎么还出来赚这卖花的辛苦钱啊。走吧,这品种不符合我们长安人的审美习惯。”
“我脾气大怎么了,那也要你先惹我呀,有没有后台我都这脾气。辛不辛苦都是钱,我乐意。什么习不习惯的,培养培养就有了。说好的兰花,这花叫鹤望兰,和兰花是亲戚,你不知道,那是你孤陋寡闻!要不要,给句话!”
她心上憋火,自然就没好话。
那老板被气乐了,见她这打扮不俗,又有马车和车夫,况且那瓷器花盆亦都不是凡品,便猜她是个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娘子,也不敢深得罪,只说:“小娘子还是回去享福吧,别为难我这做买卖的,我呀,挣得都是小钱,不够您身上这件衣裳,一双鞋。别说一盆花了,就单单一个花盆,也够我吃一年的饭了。”
说完扭着腰走了。
“等等!”月浓追上两步,问道:“你平日一盆花卖多少钱?”
那老板答:“一珠到一百珠不等。”
那车夫见这架势,便小心上前劝解,“月娘子,那老板说的有理,我们索性回吧。”
月浓恨恨一跺脚,偏不信这个邪,就地吆喝起来,“卖花罗,卖花罗,新摘下的鹤望兰,西域出的新品种,长安内,独此一家罗。都来看一看,瞧一瞧罗,真正出自园艺之王之手的沙漠奇葩。能给您带来财运子女运桃花运朋友运夫妻运同僚运同窗运以及幸运。包治失眠烦躁抑郁心情不畅食欲不振心悸心梗心脑血管疾病···来瞧一瞧罗,只此一天,走过的路过的,千万不要错过嘞····”
车夫在一旁听得头昏眼花,目瞪口呆。
那花店的老板也看得呆滞,等反应过来,让边上去,别挡着做生意时,店门口已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观众。
“多少钱一株?”有人问。
“一珠钱。”月浓笑答,接着高声喊:“今天开业大酬宾,特惠价,买一送一,原本一珠钱一朵,现在您只需花一珠钱,就能拿走两珠花。同时您将引领整个长安的风尚。”
她话音刚落,整整六圈的人在一瞬间溜得精光。
还剩下一个,月浓坚持微笑服务,柔声问:“您需要买花吗?”
那人指着其中一株,她真以为生意上门,当下笑得愈发灿烂。
那人却问:“一珠钱包花盆吗?”
月浓告诉自己,要保持微笑,顾客就是上帝,殊不知她的笑容已经从三月春风扭曲成寒冬腊月了,一字字轻声道:“你可以滚了!”
车夫上前,半吞半吐地提醒她,“月娘子,一珠钱够普通之家两日的生活费,一般小民那个会花这个钱啊,我们还是···”
两日的生活费?按照现代的三口之家来算,至少两百人民币,作为一名现代普通市民,月浓也不愿花两百多块买一株花的。
她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小娘子,我看你还是别折腾了,这满大街的,十个里头能找出一个愿买花的,就是天上落红雨。回去绣绣花逗逗鱼罢。”那老板倚在门框上叹道。
月浓便问:“若这买卖真不成,你怎么偏开了家花店?自然是我的方式不对,好姐姐,您就发发善心教教我吧。我保证不抢您的生意。卖完就走。您人生得美貌,心底也很善良,一看就是福运长隆之人,您今后一定能遇到贵人,嫁个好夫婿,公婆和善,夫君疼爱,女儿乖巧,儿子聪明,最归您这辈子到下辈子都平平安安和和顺顺富贵吉祥。”
那老板面皮薄,禁不住她这一长溜的奉承话,便道:“承你贵言。这真正买花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大的酒楼饭庄或歌舞坊卖几盆装点门面,瞧您也不像缺钱之人,何苦来操这份心。”
月浓听得眉开眼笑,闻言摇头,“我三哥是很有钱没错,我却是个穷光蛋。我这所有的,都是他给的,哪能算是我的呀,您说不该我操这份心,该谁操啊。今日我闹哄哄的将这些花搬出来,便没打算再搬回去。便是挨个的白送出去,我也要将它们都送到别人手上。”
那老板没料到她小小年纪竟有这份志气,倒是呆了呆。
那车夫却为他家娘子百折不挠的毅力叫苦不迭。
正说话,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扭着腰肢进了花店,挑三拣四一番,问:“这些花儿粉儿的,我们坊中的小娘子都看厌了,就没个新鲜品种?”
月浓耳尖,听个正着,待那妇人出了花店,忙上前低身赔笑,指着满地的鹤望兰说:“这位年轻貌美的姐姐,要说整个长安的新鲜花儿,就没有比得上我们家这些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这花一摆上去,多热闹啊,远瞧着还以为是水鸟呢,近看原是花儿,这颜色,多么新鲜艳丽,就如您的美貌一般。若是别在头上,胸口或腰间,也好看极了。”
说完,亲手掐了一朵,插入那妇人头上,合掌赞道:“真美!人与花儿相得益彰。”
那妇人眯眼看来,曼声问:“多少钱一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