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只觉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胸中陡然涌起不忿,将她往怀中紧了紧,若无其事地还了孔安国一礼,道:“舍妹顽皮,还望孔郎君担待,只是此时已到了医治眼睛的时刻,更不好漫留郎君,他日苏三定当登门赔罪。”
孔安国呆了呆,也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当下匆匆告辞。
苏三掳了她,一径往房中去,途中一言不发,入了房内,忙吩咐再煎药来,便将月浓搁在床中间。
他压了压,仍旧迫不及待问,“你很中意孔郎君?”
她想了想,斟酌道:“端方君子,有学问有风骨,没什么不中意的地方。”
苏三想到她曾骂自己“伪君子”,如今却赞扬另一个郎君“端方君子”,心上闷闷刺痛,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所言属实,便道:“君子虽可敬,那孔郎君却过于迂腐,与你注定性格不合,况且他的心思皆在孔苏之道上,非良配。前些日子,将你仍在半道上,后被霍小郎君捡去,坐在房顶上冻了大半日。此事便是铁证。”
月浓喜滋滋地听完,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果真如此。”
苏三瞧她果然认真考虑孔安国是否与自己相配的模样,心上发堵,又听她道:“那霍郎君英姿飒爽,英勇无匹,又生性不羁,况且自古美人配英雄,如此自然当配。”
“他年轻鲁莽,又桀骜不驯,生性傲慢,况且他身份贵重,必定不能从一而终,他将来的妻子外面风光无限,只是内里必定有诸多苦楚,月月你性子烈,与他难得幸福。”
他虽分析得头头是道,脑中却总想着她那一句“英姿飒爽,英勇无匹···自古美人配英雄···”,一时苦涩难忍,想着,是了,小娘子多半仰慕英勇无双的英雄,他恰恰与英雄沾不上边。
月浓听他处处为自己打算,早就心软,却因着这几日的冷淡赌了口气,一脸无所谓道:“我足够漂亮,又聪明,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貌美又聪慧的小娘子,他若心仪我,日子怎会难过?”
苏三一噎,竟然不知如何应答,惊怒交加,遂板着脸,训斥起来,“月月,你虽然看上去只有五岁,也不该同其他郎君搂搂抱抱,更不当随意谈论婚嫁的事。”
月浓露出奇异的神情,道:“难道不是三哥先说的?孔郎君亦是三哥请来的,况且我身体才五岁,除非丧心病狂,天底下哪有郎君会对如此小娘子动心?”
是在说谁丧心病狂?
他无端升起一股心虚。
苏三呛得满面通红,喉咙内仿佛堵了块石头,不上不下,恰巧清风端了汤药上前,他便借题发挥,“你更不该任性不喝汤药,三哥近来事务繁忙,没有多余时间监督你吃药···”
他正教训得起劲,却见月浓捧着药碗,豪气地一饮而尽,顿时消了音。
反倒她惊疑地问:“三哥不是事务繁忙吗?我已经吃了药,但可忙去。”
说完作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恭送姿态。
苏三顿时郁结,讪讪去了。
一听到侍女回禀三郎君已经走远,月浓终于苦着张脸直伸舌头,火烧屁股地催促侍女,“快,给我倒水,苦死了。”
人与人之间的默契真是天差地别,这侍女虽尽心,喂饭时要么太近磕了她的牙齿舌头,要么隔得远了,她要像小狗一样,循着气味才能咬到调羹。
这次,她分明张大了嘴,那蠢头蠢脑的侍女竟然一错手送到她的小米牙上。
月浓捂着嘴,泪眼汪汪,委屈无限地唤道:“三哥。”
缺了牙的小美女虽然仍是美女,但已经不是完美的女神了,况且她的窗户早熄了灯。
那头默了默,终于将她抱过来投喂。
月浓吃得欢喜,竟然比平时多进了半碗。只是吃完后她肚子里就开始冒黑泡,过河拆桥,敲竹杠什么的,她一向做的顺风又顺水。
于是就见她天真地扬着小脑袋,道:“你几日前的一个下晌分明答应带我出去逛的,不然就今天?”
千篇一律的回答,“坊中事务繁忙····”
月浓默默掏出怀内玉简,“这个足够号令难全阁,对阁主一样有效,难全阁苏三该听命才是。”
将玉简塞回她衣襟内,苏三道,“这玉简不是给你如此用的。”
“总归给我了,如何用我自有分寸,你只管听命就是。”
苏三沉默一时,才抚了抚她的脑袋,“确如你所说,此物足以号令整个难全阁,更是牵制阁主的绝佳机密,所以难全阁苏三绝无可能将它交给你,那是你三哥。今日苏三当听命,三哥却不去。你确定要以此辖制我?”
“好吧,”她怔了怔,点头,终于放弃以强权压制。
就在苏三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她竟然迅捷转身,精准无比地在他唇上落了一吻。
这就是他们之间神也不能解释的默契,你以为强吻很容易吗?好眼睛的人也可能一口牙磕在对方鼻梁上,然而月浓在他怀中简直如鱼得水,分毫不差地盖了上去。
苏三只觉唇上一软,蜻蜓点水般的掠过,他呆了呆,面前是月浓笑嘻嘻的面容,“这个够不够,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