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印梅花,室内暖香阵阵。
一枚豆蔻年华的小娘子端坐在临窗的小几前临帖。
贴上的字,虽算不得银勾铁划,却也是一笔极好的簪花小楷。
几上搁着一枚曲线优美的胆瓶,瓶内斜倚着一只粉红的梅花,端的是生机勃勃,暗香款款。
旁边侍立的小娘子笑着合上了窗,一边劝慰道:“娘子千万要爱惜自己,这深冬的风如何经受得住呢?前一阵三郎君叫人送来极品血燕吃完了,这不,昨日他身边伺候的人传话来问是否吃完了,叫短了只管开口呢!三郎君可是心里时刻记挂着娘子呢!”
想到这世上唯一的依靠,自己的未婚夫,慕娘子不由红了脸,道:“雪晴,你懂什么,不过是为着这未婚夫妇的名分才如此呢!”
那唤作雪晴的丫头不服气,就说:“怎么是面上的情分?娘子说这样的话是太过谦逊了,我看啊,三郎君必定心里爱慕着娘子呢!”
闻言,慕娘子耳朵红得发烫,推了雪晴一把,作势骂道:“死丫头,混说什么,也不害臊!”
两人正闹着,就见一名做丫头的小娘子打了帘子走进来,行了一礼,道:“慕娘子,三郎君来庄上了。”
慕娘子一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回说:“昨日就到了,想来正打算着拜会娘子呢。”
雪晴忙怂恿道:“怕是为着娘子及笄特来的,看来婚期不远了,娘子该当主动拜见才是。”
慕娘子立即闹了个大红脸,啐了口雪晴道:“贯会混说。也不害臊。”
又对刚进来的小娘子道:“霁月,你代我去拜见一下三郎君。”
三人正说着,就听外头喊话,说三郎君来了。
慕娘子愣了愣,眉眼间不由露出欢喜之色,忙问雪晴和霁月自己看上去可有不妥当的地方。
又进了内室加了见夹袄才觉妥当。
苏三自窗外看入里面,一眼便瞥到了慕娘子,不知看到想到什么,她就轻轻笑了。
他愣了愣,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句诗来,诗曰:淡极始知花更艳。
他日常极少见谁穿着一身的白衣,全无雕饰,更是少有将这寡淡之色仍穿得如此出色的小娘子。
“问慕娘子好!”
苏三踏进房门,当即冲慕娘子行了一礼。
慕娘子亦回了一礼,道:“三郎君安!”
二人见礼毕,各自坐下。
苏三先开口,问道:“不知近来身体可还好?”
“托三郎君的福,已经好些了。”慕娘子答。
二人多年知晓彼此,却从未真正见过,甫一相见,倒是无话可说了。一时气氛僵住了。
雪晴连忙进了内间,取出一双精巧的布鞋,双手递上,道:“三郎君安好,这是娘子闲时做的,以谢郎君辛苦谋来的血燕。”
明月连忙将鞋子接了过来,苏三淡笑道:“辛苦慕娘子了!今日前来,乃是有一庄要事要同娘子商量。”
慕娘子也回以淡淡一笑,说:“三郎君请讲。”
苏三看着她唇畔的那一尾动人的笑意,以及眉眼间若有若无的羞涩之态,心头一阵恍惚,一时竟然难以开口。
脑海中来回转动的却是月浓口口声声喊的,要和自己一辈子呆在一起的傻话。
苏三不由在心里怨怪自己痴傻,竟然心心念念着一个小童子的傻话。
“慕娘子可还记得你我两家昔日的鸳盟?”抛下心头闪烁的念头,苏三笑问:“原该两家父母商量此事,只可惜你我二人亲缘浅,只能是你我二人斟酌了。”
闻言,雪晴和霁月都露出激动之色。
慕娘子一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细声说:“全凭三郎君做主。”
话音刚落,就听着远远的一叠声的叫唤。
“三哥!三哥!”
伴着那悦耳的叫唤声,就见一个一身红色深衣的小娘子炮弹似的射进了屋里。
再看时,她已经黏在苏三的腿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三哥,你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玩意,就是····”
慕娘子见二人态度亲密,料定关系非同一般,于是心上奇怪,三郎君虽然称谓上占了个三字,实则是家中长辈期盼多子多孙才如此称呼,然则最终只有这一根独苗,哪里来的这般年纪的妹妹?
于是上前捏了下月浓的脸,笑问:“小妹妹,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和我们三郎君这样相熟?”
月浓转头,就见慕娘子扬起的大大的笑脸,便脆生生道:“姐姐,我是三哥的童养媳,养着等长大了做娘子的。”
慕娘子脸上笑意一僵,立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她的鼻子,说:“小妹妹,撒谎可是不好的哦,你与三郎君相差这般年岁,怎回是他的未婚娘子呢?”
月浓立即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问道:“姐姐,我不是三哥的未婚娘子,那姐姐是吗?”
慕娘子闻言,美丽的脸庞一红,轻斥道:“小妹妹,不要胡说。”
月浓气呼呼地推了慕娘子一下,叫道:“三哥坏,有了娘子就不要我了!”
说完哭着跑了出去。
苏三心里担心,也没心思待下去,连忙告罪走了。
慕娘子瞧着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心上莫名生出不安来。
“月儿,你不是有十分有意思的玩意儿要告诉三哥吗?三哥等着听呢!”
苏三见她只顾着哭,瞧着也难受,便上来柔声哄劝。
平日里无论什么事,只要他这样哄着,月浓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必然不哭了,今日却毫无效果,她趴在枕头上直哭得打嗝,才边哭边控诉,“三哥坏,有了娘子就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