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大路,车轮滚滚,一支犹如千里搬家的大队伍浩浩荡荡向京城进发。
天气和暖,阳光明媚。毓纯没多少赏景的兴致,心里一直记挂着离家时的情景。虽说此去京城总得一两个月,但她再三说选秀后就回盛京,将来也守着玛法他老人家过,当时玛法还笑她没志气,说什么有的是见面的日子,可临走反倒是他老人家难过的什么似的。
许是人老了,经不起离别?自己和二房都走了,将军府到底显得空荡荡的……正是想家担心玛法的时候,马车外传来兰瑾叽叽喳喳的声音,又是叫西林觉罗氏看风景,又是让纪山采路边的花。
听起来倒是挺惬意的……毓纯扯动唇角,斟满茶杯掀开车帘一泼——
“瓜尔佳毓纯,你干什么呀!”初春时节风力不小,两驾马车并道而行,探头出来的兰瑾被淋了一脸茶水。
“杯子脏我洗洗,谁让你不老实坐着。”毓纯隔着帘布怼了句,连面都没露。
“额娘,你看她呀……她……”断断续续传来兰瑾的不满,却听不见西林觉罗氏说话,显然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就算听不见也能猜出肯定没好话,毓纯混不在意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是她非要找茬,而是兰瑾一路太折腾吵得人头疼,不是嫌这嫌那就是要东要西,弄得一天根本赶不了几个时辰的路。虽说当地府衙给待选秀女行方便早有惯例,有查朗和哈达齐的名帖又有兵丁随护没有驿馆客栈敢不恭敬,但也不能太过吧。
合着就你金贵就你事多,你咋不上天呢。
旁边的婉茵瞧她还是如出一辙的臭脾气不禁摇了摇头。“她一个公爵府的格格娇贵些罢了。现下又不在盛京,等入京后还不是得靠着西林觉罗家,难道你还能指望索绰络不成?”
这话听着像是为自己着想,可毓纯怎么听怎么别扭。原先没听婉茵议论过,闹了半天她跟盛京那些人想的一样,也是审时度势看门第背景。而且一路上,她对兰瑾的态度早不像之前那样随意,反而十分亲昵友好,对自己虽没有不同,但不管是言语还是行动上却总是让她哥哥岱安代劳。
毓纯没心情管婉茵扯上她哥哥的做为有什么用意,但她把在盛京左右逢源那套用在自家身上就让人高兴不起来了。“不过就是选秀,干嘛非要指望谁靠着谁。再说了,我瓜尔佳一族又不是破落户,用不着求别人。”
偏就是个嘴硬的。瓜尔佳氏再枝繁叶茂又怎么样,还能比得上他们钮祜禄?就算查朗将军主着盛京军政,那也比不得她二叔讷亲。
婉茵往常都是顺着毓纯说话,但越近京城越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再矮人一截。尤其毓纯是个没大志的,只想撂牌子回家,不曾想过为自己挣个好前程。不过她这样更好,等回去后跟哥哥定亲正合额娘的意。
“好,就你心宽行了吧。”婉茵不禁语气放软敷衍了句。
毓纯扯着嘴角嗤笑:“我跟你可没法比,京里有讷亲大人,说不定还能为你向太后皇上讨个恩典什么的。”
无心之言倒是戳中了婉茵的心事,想到自己进京的期许,她脸上一红,嗔道:“我……你……别胡说。”
毓纯打量她那副小女儿情态,就跟兰瑾当初听到刘嬷嬷说起京中八旗贵戚子弟时一个样。
春天万物生发,大概是比较躁动的吧。不像她,心如止水,只想回去继续做咸鱼。不求上进,但求舒坦。
……
几天以后,他们顺利抵达京城。
马车坐烦了改骑马的毓纯遥望京畿高耸的城门以及络绎不绝的人潮,有种从三四线城市奔赴一线城市的感觉。本来还想多看看,可兆德怕人多眼杂,又把她塞回了车里。
因早就送了信,鄂尔泰派了管家,容秀的夫家伊尔根觉罗和索绰络家也都派了人相迎,钮祜禄家那边来的人不多,只有阿里衮带着几个小厮。
兆德和纪山本就与阿里衮相熟,一路上跟岱安也有了交情,两边寒暄了好一会儿,约定不日互相登门拜访才道别。毓纯当时掀开帘子瞧了,发现兆德好像对阿里衮格外热乎。
其实她哪知道兆德的苦呀,上回送容秀进京也就是送送信打听打听消息,这回没准还得代亲阿玛给侄女说亲。要命的是,他阿玛看中的人家还都不是小门小户,他哪有那口才和本事。
兆德开始觉得岱安就不错,人品没问题样貌也不差,跟毓纯比起来也就是岱安的阿玛是庶出,虽能承祖荫却没个官身,但凭钮祜禄家的显贵得个官身也不是难事。他想着,要是毓纯被撂了牌子,选了岱安就能留在盛京,到时阿玛指定高兴。有钮祜禄和瓜尔佳两家提携,岱安还能不成器?
可走了一路,他又觉得还是阿玛慧眼如炬。岱安虽说没啥大毛病,但有一点不好,只要提到家里的事,那是三句话不离他额娘。
这就有点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