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江面上雾气笼罩。
“不望相思不望忧……亏闻人绝称你文武双绝,这句写得却极是不好。既已不期望相思,又何必在意人家是否忧愁呢。”
从船舱里出来的何笙抖了抖衣衫,他不喜欢下雨天这种潮湿的感觉,尤其在江上,上下左右都是水,闷得很。
顾凌波回过头,发稍上沾了不少雨水,乍一看,像水里捞出来的。
“本尊就乐意这么念,闻人伯伯也喜欢我这么念。”
用武尊的口吻说这么孩子气的话实在是不伦不类,何笙不会傻到去跟顾凌波论述诗辞歌赋,只道:“站了半天了,也不打伞,快回去吧。蝴蝶准备了热茶。”
“蝴蝶”是何笙对公孙蝶的戏称。
顾凌波点头,回到舱内。
一股香气迎面扑来,顾凌波却只觉得鼻子一氧,打了个喷嚏。
公孙蝶递了条干毯子过来,笑道:“尊上,该不会是冻着了吧。”嘴上这么说,其实却只是玩笑,公孙蝶自是知道顾凌波内力何等可怕,习武之人身体多强健,何况是顾凌波这样的高手。
顾凌波擦了擦鼻子,懒洋洋地摇摇头,将自己粽子似的包了起来。
公孙蝶一见赶紧又将毯子抢了回来。
“我的尊上,着不是这么用的。你也淋了半天了,衣裳都湿着,这么包着是怕自己不生病么?”公孙蝶自己好像一夕之间从江湖上人人头疼的蛮丫头成了老妈子。
又有谁能想到,昨日论剑大会上风光无限的天玄武尊在起居方面却是糟糕得一塌糊涂。看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公孙蝶不禁觉得昨日自己对江湖盟瞬间涌起的信心全都是虚无的幻觉。
是不是眼前这个,又迷糊又没有常识,跟只大猫一样窝在那里的,才是“天玄武尊”?
让她死了吧!
公孙蝶无奈地给顾凌波拿了件干衣服,叫她趁何笙没进来赶紧换上。
一切就绪,捧着热茶,顾凌波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惬意:“小蝶,你茶泡得倒是不错。”
公孙蝶不无骄傲地道:“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格的,这些都是必须学的东西。”
顾凌波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问出口。
公孙蝶在家虽然排行老幺。
按照家规,家主要由戍出长子或长女所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公孙蝶自小就是即定的继承人选,而公孙家对继承人的要求是绝对严格的。
可以想像,公孙蝶的童年并不轻松。
正室所出继承家主,若正室无所出自然就依次向下顺延,多少人肖想的位子,就这么落在一个女孩头上,嫉妒,仇视,陷害,诽谤蜂拥而来,可以想象,公孙蝶生存的环境是多么艰难。
此时见她端茶的样子,倒是有几分端庄,不似平时顽皮,颇有些家主风范。果然连这些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了呢……
公孙蝶似乎并未察觉到顾凌波的走神,自顾自地道:“尊上刚才那句‘江湖路远君珍重’很是动情,我和何笙得看法不同,我倒觉得这句很好。”
“噢?”顾凌波看向她,“好在哪里,你倒是说说。”
“很难说清楚吧。用了心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顾凌波一怔,随即摇头:“我看未必。我跟他的看法一样,那两句的确是败笔。”
“是因为……失去控制了吧。”公孙蝶朝舱外望了望,“因为是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所以才泄露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乱了阵脚么?”越是料事如神的人,其实越是害怕事情超出自己的预算,因为习惯了一切由自己控制,所以才更加畏惧无法预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