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咸菜和馒头拿出来,搁在一旁小几上。
“主子,吃饭了。”
刘妙动了动,从被子里露出一张脸。
她瞥了瞥那只还有些热气的馒头,又把脸缩了回去。
“不吃。”
柏林想,自己一定是气到麻木了。
他上前,翻开被子,把馒头递过去。
“不好吃也要吃一点。”
刘妙干脆坐起来,凝视着柏林,笑了笑。
“你没吃也要省给我吃?”
“我吃过了。”
“你要是吃过就不是这副鬼样子了。”
刘妙冷淡地一扫视。
“满脸都写着强撑。”
她突然拿过柏林手中的馒头,随意掰了一小块放进自己嘴里,把剩下的递给柏林。
“嗯?”
柏林看了那只馒头很久,还是抬手默默接过。
腹中空空如火烧。
他咬了一口,白面的香味让他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
这一点馒头虽然带不给多少慰藉,但也稍微让他感受到一丝暖意。
*
夜里。
柏林和青娥一块在小室的地板上打地铺,刘妙睡在唯一的床上。
躺在冷硬的地板上,他翻来覆去没睡着。
突然,他听到床上似乎有响动。
这几天,刘妙的背后正在结痂,又疼又痒好不难受。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背后狠狠一抓,痒是不痒了,随即一股痛意盖过了痒意,震得整个背后发麻。
她迅速地坐了起来。
青娥太累了,睡得人事不知,却是那小太监也跟着坐了起来,在茫茫黑暗里和她对视。
柏林在一片漆黑中只能看见刘妙那双湛湛的双眼。也是奇怪,白天这双眼睛淡漠到看不见一点光,到了晚上,反而变得明亮起来,像是蛰伏着暗火一般。
他听到她飘渺的声音,轻轻地,像是在撒着娇。
“过来。”
他近前去,借着月光,突然看到有深色的痕迹从她背后洁白的中衣里渗透出来。
“你……”
他凑过去看,却不防被她一把勾住脖颈,一口尖牙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
“唔……”
他感觉到有尖锐刺破了皮肤,疼痛袭来,接着,血流了出来。
“你!”
他刚要发作,刘妙便放开了他,下巴一点不远处熟睡的青娥。柏林安静下来,低声咬牙问:“怎么了?”
刘妙舔了舔嘴唇,双眸流光灼热。
“我饿了。”
*
柏林再一次来到了膳房。
不过这是在夜里。他从窗户钻进去,守夜的小太监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暖锅里煨着鱼翅鸡汤,高高架起的大锅里,红烧肉咕嘟嘟的滚,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甜香。
他的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小太监,在厨房一角寻到温着的陶鬲,打开后一阵鲜香扑鼻,里面果然是分量十足的燕窝粥。
他也没深究为什么刘妙会知道这里有燕窝粥,只照着刘妙所要的量,轻手轻脚地盛出一盅,本想就这么走了,谁知砰一声,那个昏昏欲睡的小太监往侧边歪倒,直接趴在了地上。
柏林大气也不敢出,只在脑中迅速想着对策,却看到那小太监扭扭身子,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彻底睡死过去。
他站了半天,确定小太监不会轻易醒来,突然胆子也大了,干脆从那锅红烧肉里夹了几块出来,就着燕窝粥一块大口吃了。
热粥暖胃,他心满意足,想起今天那个猴脸太监,丝毫没有愧疚地背起一筐菜一袋米,又盛了一盅粥,放在一篮子新鲜鸡蛋里拎走,路过那锅鱼翅鸡汤,顺便盖了一块抹布,直接一锅端走了。
刘妙不在小室里。她换了中衣,随便披了一件衣裳,就坐在门口,吹着冷风等着柏林给她送吃的。
柏林匆匆赶过来,看到她的长发在风中乱糟糟的摇摆,一双不悦的眼睛从自下抬头看他。
“真慢。”
柏林默不作声,把鸡汤、粥等等在她眼前摆开。刘妙也不客气,端起粥喝起来,她的姿势倒还优雅,速度却奇快,不一会儿就喝了一大半。
柏林就坐在她身边。
月色如练,星河流转。
第一美人果然得天独厚,月光仿佛格外贪恋她,如轻纱般笼罩在她身上,点亮一片皎洁柔情。让人看她喝着粥的动作,就像是月神饮清露一般。
不知为何,在食物温暖的香气中,柏林躁动了一天的情绪逐渐宁静下来,心里的最后一丝委屈也逐渐消散。他难得什么也不去想,甚至觉得有些困了。
然后,刘妙停了下来,凑近柏林,像只小动物一样嗅了嗅。
“红烧肉?好东西。你藏哪儿了?”
“没有。”柏林不自在地站了起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拿不下了,身上的味道是进厨房的时候染上的。”
他看到刘妙扬起一张嫩白小脸,眼睛眯了眯,在月色下,荧荧一点闪灭。
“枣公公,”她又那样似笑非笑的慢悠悠的说,“您知不知道,您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偷了腥的猫儿。”
“是,我吃了。”柏林听不惯她阴阳怪气的调子,索性大方承认:“我实在饿的不行,就吃了。膳房还有一大锅,要吃自己去拿。”
“唔。”刘妙不以为意,低头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小口啜着,却道:“你吃红烧肉,那我吃你好了。”
“什么?”
柏林没有听清。
刘妙不答,低着头,把喝完的碗往地上一搁,信步走到井边舀水漱口。
“主子!”
“嗯?”
刘妙抬头,脸上还带着点询问的笑意,就是那双桃花眼,又变作了黑沉沉的模样。
“哦,没什么。”
柏林低下头,一边把那些菜、蛋收拾好,拿到后院的小厨房去。
走进小厨房,柏林抚上肩,那道被她咬出来的牙印又疼了起来。
那句话,其实他是听清了的。
“真是……”他有些气急败坏,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恐怖的发现她咬他的那一口不含任何敌意,竟然还有些亲昵。
柏林心里莫名其妙地问自己:我这是犯了什么邪?
没等想明白,回来发现刘妙早已上床睡去了,也哆哆嗦嗦地掀开自己冷硬的被褥,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