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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1 / 2)


翌日一早,谢晏行本要拿着得来的风车去给李沁阳一个交代,只是临要出?门,他却停下了脚步。

看?着手里?崭新?的风车,谢晏行脸上无意识挂起的笑?容逐渐凝固,不自觉涌在眸中的温柔随之消失,他收紧了手,最后选择转身去了床边,推开窗,将风车直接丢出?了窗外。

昨夜是他一时妄想,就这样交一只新?风车给李沁阳,怎么可能不惹她怀疑。虽然在她面前,他一直掩饰得不够好,但这种太明显的破绽还是不能露给李沁阳知道。

眼看?着风车在晨光中落了地,轻轻的一声,跟昨夜李沁阳送来的那只一样坏了,甚至坏得更彻底。

谢晏行拧在一处的眉头在多时后才有所舒展,内心因李沁阳而?起的波澜却始终无法令他完全?平静下来,他唯有看?着那已经坏了风车,想象着将来李沁阳知道他真实目的后对他的怨或者还有恨,才能以此抵消这一次他给她的失望。

他昨夜答应了会给她找个一模一样的风车回?来。

晨间的秋风凉意明显,谢晏行轻咳了一声,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去叩了李沁阳的房门。

几声之后,始终无人应答。

谢晏行警觉,不及多想就一脚踹了房门进去:“李沁阳!”

床上的身影闻声坐了起来,动作迟缓费劲儿。

谢晏行大步到床边,一把扶住那看?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让李沁阳靠在自己怀里?,一眼便瞧见了她苍白的面容,问道:“怎么回?事?”

“不舒服。”李沁阳病恹恹地靠着谢晏行。

谢晏行抓起李沁阳的手腕就给她号起了脉。

李沁阳对他此时无礼的举动颇有微词,可见他此时脸色极不好看?,她便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难得温顺得跟只乖猫似的,只敢抬眼去看?身边的少年?。

确定李沁阳脉象还算正常,谢晏行才松动了神色,原本还想说她几句不会照顾自己的话,但转念一想,这从小就被人伺候惯了的长公主?没这点能耐也不是怪事,便压住了火气,柔声问道:“自己穿衣服,找周大夫去。”

“没力气。”李沁阳说话声音都虚。

谢晏行让李沁阳坐好,起身去拿她的衣裳,匆匆给她披上,裹严实了,这才抱着她离开客栈,往周坚处去了。

李沁阳身子娇,虽只是离开鄞都没多远,但还是水土不服了,夜里?睡着了没感觉,早上醒了还没回?神就见谢晏行闯了进来,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可是让他瞧见了自己“不能见人”的一面,这个“仇”她是记下了。

周坚开了一帖药给李沁阳,说是帮着快速恢复,稍后就出?门看?诊去了。

小药童还太小,谢晏行又?不放心让那些侍卫去熬药,便只能他亲自动手。

一熬将近两个时辰,当他端着药去李沁阳面前时,见她已经睡了过去,想是昨晚被折腾得一宿没睡好。

谢晏行将药放在塌边的木几上,坐下轻轻推醒了李沁阳,道:“起来喝药了。”

李沁阳睡得迷迷糊糊,无意识抬手打了谢晏行一下,嘟囔道:“再吵赐死?。”

谢晏行忍俊不禁,看?着李沁阳并不安稳的睡颜,再看?看?熬好的药,到底还是狠了狠心,干脆将她拉起来,道:“先喝药,喝完再睡。”

李沁阳这才开始醒转,起床气跟着来了,怒瞪着身前的少年?,凭他长得再好看?都没用,道:“谢晏行,你好烦。”

谢晏行此时却丝毫不恼她对自己的嫌弃,笑?着把药碗端起再递到她面前,哄道:“喝药。”

李沁阳眼珠在谢晏行身边转了好几圈,埋怨起来:“没有蜜饯,这么苦的药怎么喝?”

“用嘴喝。”

谢晏行拉起她的手去端药碗,可李沁阳才碰到碗壁就立刻抽回?手,道:“烫。”

“吹凉了你也不会乖乖喝下去。”嘴上嫌着李沁阳,谢晏行却是自觉帮她吹起了药。

两人往日相处少有这般和谐画面,李沁阳看?着谢晏行贴心的举动,只觉心头用上阵阵暖意,那又?浓又?乌团团的药看?起来都没有先前那么难喝了似的。

待谢晏行将药吹凉了,李沁阳主?动接了过去,一口气全?灌了下去,比喝水还要豪爽些。

没料到她突然转了性?,谢晏行笑?道:“就你事多,药都不肯自己吹。”

李沁阳被苦涩的中药弄得难受极了,听谢晏行又?在嫌弃自己,她立即轻踢了他一脚,没什么力气,但也要让他知道她是说不得的。

谢晏行接过空药碗放好,问道:“要喝水吗?”

李沁阳微鼓着嘴,定睛看?着他。

“不说就是不要,那我去歇会儿。”

李沁阳忙拉着他,嘴巴里?实在难受得她撑不住了,只能低头,道:“我要漱口。”

“你才烦。”谢晏行还是给她倒了水。

李沁阳漱了口才觉得舒服,只是这会儿已经没了睡意,她便往门外看?去,显然是在等周坚回?来。

谢晏行知她记挂着薛宣,当下觉得心头似被短刺扎着,又?痒又?憋得难受,不由道:“着急的话,直接去找周大夫。”

一听他这阴阳怪调,李沁阳便不爱搭理?。此刻嘴里?还有些涩意未去,她低声咕哝起来:“早知道带上陆大哥的蜜饯过来了。”

谢晏行耳力不错,自然是听见了,暗道这人一会儿薛宣,一会儿陆渊渟,他一个大活人就在她跟前坐着,她竟都不正眼看?一看?,当真是错付了他方才那一番耐心,还有帮她熬药的辛苦,至今连一声谢谢都没同他说。

谢晏行不吭声,但那股无形的恼意早就传到了李沁阳处,她只觉得他莫名其妙,这人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阴天的,当真比小孩子脾气还捉摸不定,忽然就给她脸色看?了,简直不可理?喻。

于是两人就这样对坐着沉默,一直到周坚出?诊回?来。

周坚原本让李沁阳休息一晚再回?鄞都,但李沁阳坚持即刻启程。

谢晏行看?她说话仍虚着,本要劝她,但一想按照她的脾气,此时若不顺着她,她再恼了必定不好收场,只得立即往鄞都去。

李沁阳才上了车,谢晏行就跟了上来。

“不是让你跟周大夫坐一辆车吗?”李沁阳道。

谢晏行只管往车里?坐,便似尊搬不走的佛像似的,动也不动了。

李沁阳看?着他心烦,干脆背对他卧着,但怎么也睡不着,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腰间的匕首。

她无意识地解开了匕首上的锁扣,拇指一顶,将匕首顶了一截出?来,再按回?去,再顶出?来。

谢晏行看?着她手臂处轻微的动作,知道她假寐也不揭穿她,心里?想着自己已经因为李沁阳在意薛宣和陆渊渟生了不少的气,便是在她面前才这般气量狭小,确实不得不让他重新?认识自己。

两人各怀心事,李沁阳忽然叫了一声,谢晏行如梦方醒,到她身边,关心道:“怎么了?”

李沁阳坐起身,将手摊给谢晏行看?,拇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薛宣说得没错,这东西确实容易见血。”李沁阳像是赌气说的气话。

按照以往,谢晏行这时候必定要反击的,但念着她是病人,这匕首又?是他送给李沁阳,他暂且忍了,找了干净的绢帕帮她把伤口包好,叮嘱道:“给你用来防身不是拿来玩的。”

“我没玩。”

谢晏行没忍住,反唇相讥道:“那你拔了出?来是要跟我动手?”

李沁阳登时火气也上来了,用另一只手去解扣子,要将匕首解下来还给这讨她嫌的烦人鬼,但弄了好几下都没弄开,她气呼呼道:“给我解开。”

谢晏行哪会听她的话,又?挪回?了窗边,挑开帘子看?着山林间的夕阳,道:“再还我,就不给你了。”

李沁阳听不得他这样威胁自己,发了狠要将匕首还给他,可真当她终于解下了匕首,却又?舍不得给谢晏行了。

她道自己没出?息,生起了自己的气,最后竟抱着匕首又?躺回?去了。

谢晏行见她选择留下匕首,心底终究高兴,想她这样生闷气不是个事,便凑近过去道:“你让我修的风车,我修不好了,回?头给你买个新?的,如何?”

李沁阳不理?他,只将匕首抱得更紧。

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长睫一扇一扇的,媚中带俏,多了几分可爱,他笑?道:“那你还要我怎样,我都答应你,行不行?”

见自己得了上风,李沁阳立即精神百倍地坐起身,想要趁机治一治这家伙。

可当她瞧见他认真的神情?,端坐着真像是个聆训一般,她忽然又?不知说什么了。

谢晏行每每气她的时候,她是真的恼。这样的情?绪和苏未道做的那些事让她愤怒是不一样的,现?在想来,她生谢晏行的气,等气出?完了,自己反而?是开心的,尤其是他在说完那些气人的话后又?对她百依百顺的模样,还挺有趣的。

这样想着,李沁阳便觉得没什么可对谢晏行说的,但又?不能这么干脆就放过她,她便佯装兴趣缺缺的样子,懒洋洋地重新?躺了回?去,道:“我还有点不舒服,回?头再跟你说。”

谢晏行知她有意“放过”自己,这就退回?到另一边窗口,让她继续休息。

待回?到鄞都,李沁阳立即请周坚帮薛宣看?诊。

一番诊查下来,周坚神色凝重,道:“这位公子的病症看?似和喘息症相似,但是被人下毒所致。”

“苏未道。”李沁阳第一时间便咬牙念出?了这个名字,她的手就贴在腰间的那把匕首上,拽得紧,鞘上凸起的纹路扎在掌心里?,她却感觉不到疼。

“毒能清出?来吗?”谢晏行问道。

周坚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谢晏行,深思许久,摇头道:“若是中毒之初就清毒,成功的机会大很多,如今耽误了最佳的祛毒时间,再要……”

“周大夫,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请你试一试。”李沁阳道。

周坚的诊断令薛宣倍感失望,但李沁阳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自己的坚持,是他此时最大的安慰。看?她如此紧张,他反而?劝她道:“公主?,欲速则不达,给周大夫一点时间。”

李沁阳满是愧疚地看?着薛宣,道:“我是……”

“我能等的,只要公主?还念着我,我就能一直等下去。”薛宣温柔依旧,浅笑?地注视着李沁阳,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终是缓解了两日没见到他的相思之苦。

谢晏行看?着见他们旁若无人的模样,自是不愿再待下去,这便转身直接去了外头透气。

周坚随后出?来,见谢晏行就在门口,惊慌之下还得强作镇定,对那少年?拱手示意,苍老面容上尽是恳求之色。

谢晏行耐着心火,淡淡扫了周坚一眼便让他去了。

眼前的满园秋色并未缓解谢晏行繁杂的心情?,背在身后收得紧,显然是因为他想到了为难之事——在他答应李沁阳不伤她身边人之前,他便已经开始部?署一切,薛宣是必须为他的计划让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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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坚的到来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薛宣的胸闷的症状,但正如他告诉李沁阳的那样,薛宣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祛毒时间,想要根治十分困难,现?今能用的办法也只是尽量拖延毒性?蔓延扩散。

眼看?着薛宣的身体日渐消瘦下来,李沁阳急在心头却也只能故作镇定,每日按时让薛宣服药,再配合周坚的针灸,勉强缓住当下的情?况,再另寻良方。

李沁阳回?到鄞都没几日就是中元节,她一面照顾薛宣,一面准备祭祀过世的先王后。

先王后当年?是被老越王宠幸的奸妃气死?的,就在中元节这一天。

李沁阳清楚地记得那天鄞都刮了很大的风,吹得整座城都漫天尘土,视线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她一大早就冒着妖风去见久病的先王后,没想到那奸妃派人送了个东西过来,先王后看?了一眼就当场呕血,没一会儿就断了气。

她从先王后还留有余温的手里?拿出?了那个东西,发现?是先王后和老越王成亲时的同心结。

当时她看?着先王后死?不瞑目的样子,并不觉得害怕,只是难过、愤怒,她甚至带着同心结冲去找了老越王,但奸妃的人硬是将她拦在门外。

她被风尘迷了眼,不停地流眼泪,等李澜成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李澜成见她哭成这样,想要冲破那些成年?侍从的阻拦去见老越王一面,无奈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同样被阻挡在外。

“阿旬回?来。”李沁阳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向李澜成伸出?手,待握住了亲人的手,她道,“阿姊这会儿睁不开眼,我们先回?去陪母后。”

姐弟二人回?到先王后住处,宫殿里?已是哭成了一片。

李澜成哪见过这种阵仗,躲在李沁阳身后,眼睛红着,多少有些是被吓哭的。

李沁阳一睁眼就流泪,她只能眯着眼睛,只留一道缝,将同心结塞到李澜成手里?,道:“阿旬乖,将这个给母后送去,让母后带着上路。”

李澜成只看?李沁阳一直在“哭”,耳边也都是侍者门的哭声,他便也哭得大声了,抱着李沁阳一直喊“阿姊”。

李沁阳抱住李澜成,声音哽咽,尽量温柔,道:“阿旬听话,阿姊现?在睁不开眼睛,你得照顾好母后。”

“我牵着阿姊,阿姊跟我一起去,好吗?”李澜成拉着李沁阳的手怎么都不愿松开。

“好。”李沁阳就这样陪着李澜成将同心结放进了先王后手里?,让这代表曾经也是夫妻情?深的见证陪着一国王后葬入越国王室陵寝。

先王后的身后事,还是在陆展赶来后才正式准备的,老越王对此虽然表现?出?了遗憾和难过,但李沁阳只要一想起那一年?肆虐鄞都的大风,风里?那迷了她满眼的飞尘,她便忍不住要去责怪老越王,即便她的心里?还是感谢他曾经对自己的爱护和宠爱。

李澜成继位后,每年?中元节都会在宫中为先王后举办祭祀典礼,李沁阳会参加,但等回?了公主?府,她还会单独再办一场法事,以寄托对母亲的思念。

今年?中元节亦如是,李沁阳请了巫祝来作法超度,按照惯例行祭祀礼,只是今年?她跟先王后多说了一件事。

李沁阳特意带着薛宣走上祭台,在巫祝的祭祀声中跪在先王后的灵位前,道:“母后,这回?女儿真的要成亲了,国婿你见过的,就是薛宣。”

薛宣没料到李沁阳特意带自己来“见”先王后,一时间激动起来,看?着身边虔诚的李沁阳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母后,薛宣身体不太好,找了大夫看?过还是不怎么让人放心,你能不能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保佑他快点好起来。”李沁阳说完,向先王后的灵位叩了头。

周围的点着的灯火映着李沁阳虔敬的眉眼,薛宣看?她郑重地为自己向先王后祈福,心中很是感激,待她叩首完毕,他双手合十,向先王后的灵位叩拜起来。

李沁阳知道他许了愿,但没有说出?来,一直到祭祀结束后,回?到房中,她才问道:“你刚跟母后说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吗?”

薛宣故作神秘,笑?意温柔到:“这是我跟先王后的秘密。”

他的心愿不过是希望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在李沁阳身边,为她做一切他能够做的事。可现?实已经不允许他有这样的妄想,他便期盼着当自己将来不能再陪在李沁阳身旁时,她能自在顺遂,选择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而?不再是为了谁去辛苦自己。

若是谢晏行这样跟她说,她十有八九是要刨根问题的,可现?在身前的是薛宣,她没有多问,点头道:“好,允许你跟母后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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