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呢?
结果就是?夏听雪最后没要她的裙子,轻飘飘的一句“我不喜欢,我不要”,打发了她妈,也羞辱了她的审美。
每个?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命运不公。
夏听雪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轻而易举可以得?到,她拼尽努力也换不来的东西。
裙子是?。
生?活是?。
就连乔诚也是?。
李灵灵心里?是?有怨气?的。
夏家一出事,夏听雪搬来她家,她就变着法子苛待她,还抢走了夏听雪妈妈送她的项链。
她就想?看她有怒不敢发的样子。
可夏听雪这人太能装、太能忍,结果每次被气?到抓狂的,都是?她自己。
每次都这样,她实在太憋屈了。
她还非要看看,夏听雪能装到什么时候!
李灵灵专注抽着烟想?事,没注意到有一辆白?色小车,正停在不远处。
驾驶座上的乔语,正皱着眉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她刚办完事,从这边往乔家开回去,突然就发现路边蹲着个?小姑娘,手指间还缠绕着烟雾。
居然是?李灵灵?!
乔语担心她一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面不安全,想?过去提醒她赶紧回去。
不过李灵灵早一步走了,乔语没来得?及跟她说上话。
乔语本也打算直接就走的,但?看地?上掉着一部手机,她猜想?是?李灵灵的,就多管闲事捡起来,准备明天叫她来lemon拿。
没出十分钟,那手机上就跳出了江度的来电。
乔语皱眉,恶作剧般接起来。
“回来了么?我今晚公司有点事,可能晚点回去。”江度语调自然亲昵。
司机并没有向他报告换车胎的事,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乔语恶劣一笑,“原来你跟李灵灵住一起啊。”
江度听出是?她的声音,一愣,嗓音立即严肃:“怎么是?你?”
还有,乔语为什么会提到李灵灵?
“别误会,是?李灵灵自己不小心把手机丢了,我做做好事捡到了而已?。这样吧,明天一起吃个?饭,我把手机还你。”乔语有商有量,想?约他见面。
电话那头明显压抑地?沉默着。
气?流声裹着江度用力的吐气?声,滋滋滋地?传进乔语的耳道,显得?有些瘆人。
“你是?在哪里?捡到的手机?周围还有什么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一连串问?题抛出来,语气?意外急促。
乔语忍不住追问?:“这是?怎……”
“我叫你回答我!”江度的声音,几近撕裂。
像燃烧的火星,在沉闷的夜中炸开。
乔语从没被他这样凶过。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这种感觉。
“好。我说。”
……
夏听雪被关在四中后山坡的杂物房。
四中背靠一个?小山包,碰上大雨季节会有山体?滑坡的可能,所以四中所有建筑物都远离那里?,现在更是?晚上,保洁工也早已?下班,周围更不会有无聊人出没,像一座无人踏足的孤岛。
唯独那间杂物房,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缺心眼的领导,选址在那里?造的。
毕子把夏听雪扔到这里?时,她还在药物控制下,没醒过来。
毕子用绳子将她捆好,捆了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手拿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一手去拉夏听雪的外套拉链。
“狗东西,你他妈想?搞什么?”李灵灵突然从后头进来,见毕子想?耍花样,她猛砸他的脑袋,手心钻疼。
毕子一时没站稳,朝前打了个?趔趄。
手机掉在地?上,镜头被挡住,没录到画面,但?将他们?的对话录了下来。
李灵灵出离了愤怒,叫毕子难听的大名,大骂他:“毕步成,你他妈是?想?女人想?疯了吧?你要敢动她一根手指,信不信我剪了你下面的臭东西?!”
“李灵灵,你脑子里?是?塞屎了吧?老子想?谁,你他妈不是?最清楚?
老子想?拍点东西下来,还不是?为了咱俩着想?!你以为谁都跟我这样,什么都听你的?连绑人这种事都敢替你做!
我要是?不想?个?法子,提前做点准备,万一这妞儿出去后报警怎么办?你去坐牢,还是?我去坐牢?”
李灵灵这才反应过来,毕子是?想?拍下夏听雪的裸.照,用来当做把柄。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要!我不准!”
她是?坏,化妆抽烟、喝酒说脏话。
可坏女孩,也有恶毒的底线。
没人相信她,她自己得?相信自己。
李灵灵二话不说,捡起手机,停止了那段录像,并且点击了删除。
不过毕子的手机有自动上传云端的功能,这段画面黑乎乎、全程只有声音的录像,已?经上传到了云端。
……
江度的人抓到李灵灵时,她刚被毕子送到家。
一辆黑色面包车横冲而出,下来一群结实的大汉,三?两?下就把李灵灵捉住,扭着手腕丢到车上。
毕子没走远,大喊大吼着朝这边赶来。
可面包车早就开走了,他根本来不及救李灵灵。
李灵灵被带去见江度,黑布条蒙住眼睛,双手绑住。
江度有意不隐瞒身份,就在江氏大厦等着。
李灵灵一到,他就揭了她蒙眼的布条,连手腕上的绳子也一并解开,似乎是?不想?为难她。
强光刺眼,李灵灵适应了一阵,才勉强看清面容阴郁、眼神森冷的青年的长相。
这不是?上次在lemon,替夏听雪挡了一酒瓶的人么?
江度平时很低调,极少在镜头前露面。像李灵灵这种出身的小女孩,也不会特意去查江氏继承人是?谁,长什么模样。
因此,李灵灵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莫名觉得?危险。
她强行壮起胆子,“你凭什么抓我……呃——”
后面的话,李灵灵说不出来,只剩一点气?音。
因为江度掐住了她的脖子,五指收拢,将她整个?儿抵在墙上。
她半个?脚掌都被带高,悬空踮起,找不到着力点。
“她在哪里??”江度语气?没有起伏,眼神空洞,含着一点不死不休的骇气?。
李灵灵垂下眼,视线已?因窒息而变得?有些涣散,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江度掐着她的整条小臂连着韧实的手背,全是?青筋盘结,煞气?凛然。
她吃力地?环视周围一圈。
这是?在江度的办公室,江氏大厦顶层。
落地?窗外,是?被踏在脚底的夜景。
从这个?视角俯视,整座钢筋城市的浓丽霓虹色,只剩一点单薄的光晕。
能坐在这里?的人,天生?就是?这个?世界的王者。
与?她这种贫苦出身的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那本该跟她一样贫弱卑微的夏听雪,凭什么这么好运?
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睐?
李灵灵突然发犟。
她故意装傻,费劲地?小幅度摇头,“不、不关我事……我、我不知道……”
胸中没来由的那股恶气?,滋长了她的胆量,她甚至不怕死地?盯着江度,咬紧牙关就是?不说。
僵持了没多久,李灵灵的脖子就被江度松开了。
氧气?终于能自由进出她的心肺。
她脱力般顺着墙,滑到地?上,一只手虚软地?撑在地?上,开始剧烈咳嗽,五官拧成一团,面容惨白?。
可她嘴角却是?笑着的。
还以为这个?人能有多厉害、为了夏听雪能做到多不顾一切。
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灵灵用力喘两?口?气?,猛然听到一阵冷沉的脚步声,在朝自己逼近。
她抬头,只见江度手握一把拆信刀,在她面前站定。
淡漠下切的视线,没有温度。
李灵灵的目光,滑到他手中的拆信刀上,浑身都打了个?冷颤,“你……你想?做什么?”
“拆信刀很钝。”江度面无表情,“会更疼。”
李灵灵大骇,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都拼命在往角落里?缩。
他这是?要划花她的脸?
还是?想?用拆信刀刺死她?
忽然间,江度俯身凑向李灵灵,身躯像一把弯曲蓄力的弓。
刻意让她看清他此时麻木、机械的神情。
李灵灵以为他是?想?伤害自己,瞬间眼白?大凸,眼球血丝张裂,嘶喊着求饶:“不要!”
然而,她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
江度将拆信刀的钝刃,对准自己胳膊上的大动脉。
他眼神空洞地?看向李灵灵,问?:“她被你关在哪里??”
夏听雪说过,要让他温柔一点。
那他就听话。
绝对不会伤害别人。
李灵灵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回应江度。
他这是?想?做什么?
拿自己的命来威胁她?
“现在猜到我是?什么人了么?”
“江氏是?我的地?方,你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在这里?,简直比蚂蚁还脆弱。”
“我迟早会查到她在哪里?。让你说,是?我代替她,给你一次机会。”他很清楚,夏听雪肯定不会愿意李灵灵真出什么事。
对于两?个?地?位不对等的人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一场谈判。
江度只是?在平静地?陈述利弊,似乎只是?分析去哪个?餐厅吃饭更方便。
“还有一点——我的命,比你这条贱命值钱太多。你可以死,你的父母、朋友也都可以死,但?我不可以有丝毫损伤。”
言下之意,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得?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李灵灵简直不敢置信。
她想?反驳什么,可大脑乱成了浆糊,只能四肢僵硬地?坐在地?上,浑身发寒。
她摸不清这个?人到底是?什么逻辑。
只觉得?害怕、颤栗。
这个?人是?个?疯子!
不对,疯子尚且知道惜命,他比疯子还不如。
这就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
麻木、果断,完全不讲逻辑。
江度将拆信刀压下一点,钝刃稍稍陷入他的皮肉。
他嗓音冷静,将内心恐惧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做好决定了么?”
李灵灵紧张地?吞咽喉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我说。”
……
乔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大晚上的,她还派人去查李灵灵的下落,最后居然定位到了江氏大厦。
她到江度办公室时,江度早就走了,只余一个?李灵灵,面容煞白?地?坐在地?上。
李灵灵被吓坏了,嘴唇打哆嗦,说不出一句完全的话来。
她身上几处皮肤擦破了皮,脖子间一圈带指印的红痕,明显是?被人掐出来的。
乔语眼神一黯。
能在这里?对李灵灵动手的人,不是?江度,还会有谁?
可李灵灵不是?他一直藏在心里?的人么?
怎么突然就对她这么狠了?
乔语看着面无血色的李灵灵,最后还是?心有不忍,送她去了医院。
……
夏听雪醒来时,脑袋针刺般疼。
杂物房很乱,空间狭窄逼仄。
到处充斥着飞舞的、看不见的灰尘,嚣张到恨不得?钻进她的皮肤毛孔。
没有一丝亮光。
整个?封闭的空间内,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折射进来一点朦胧的、晦涩的星光。
像一张毫无章法的密网,困住一切。
而她则被反捆住双手双脚,嘴巴里?塞着布条,无法动弹与?呼救。
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令夏听雪害怕的是?——这漫无边际的、死气?沉沉的黑暗。
像一双用尽全力的手,不死不休扼住她的喉咙,剥削她的氧气?。
这种沉闷、窒息的黑色,会迫使她想?起三?年前那场绑架案。
一个?老实巴交又大着肚子的中年妇女,请她帮忙带个?路。
她年纪小,心思单纯,看大肚婆挺着大肚子可怜,况且陆知然也陪着她,她根本没想?到会有陷阱。
刚走到僻静处,两?人就都被打晕了。
再之后,她和陆知然被困在一座逼仄潮热的小房子里?,手脚捆住,被蒙住双眼。
被绑匪像一件值钱的商品般看待,讨价还价、待价而沽。
没有人来救她。
爸爸,不,是?沈伯明,到最后关头竟然为了巨额赎金,选择放弃她。
她也想?放弃自己。
要不是?她愚蠢的善良,被孕妇利用了同情心,她就不会被绑架。
更不会连累陆知然也身陷险境。
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过一次。
小时候曾有一回,夏听雪捡到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狗。
沈家从不养狗,但?她看小狗可怜,还是?偷偷带它回家,养在院子的角落,趁沈伯明不注意才敢去给小狗喂食。
沈伯明发现后,很讨厌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又脏又有病,立马要叫老管家把小狗丢出去。
老管家就是?陆知然的父亲。
夏听雪不肯。
她只知道小狗被扔出去没人照顾,铁定是?要死的。
爸爸怎么能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死掉?
可除了哭和闹,才十岁的她,完全找不到别的反抗方法。
老管家看小姐哭得?惨,也为难了,沈伯明就亲自动手。
谁知小狗也是?通人性的,又在濒死绝境,它居然咬中沈伯明的腿,狠狠咬掉了他一块肉。
沈伯明痛苦大叫,恼羞成怒下,抄起一根木棍就冲小狗当头劈下去。
没几棍子,小狗脑袋就开了瓢,倒在地?上伸直了腿,满地?是?血。
夏听雪目睹这一切,吓得?浑身打摆子,脸色发白?。
大她几岁的陆知然跑过来,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她记不清陆知然说了什么,却永远记得?当时沈伯明血淋淋的腿,还有流浪狗满身血死去的场景。
她的心软,让沈伯明腿上被咬掉了一块肉,也害死了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沈伯明对她的管束和厌恶,也更甚从前。
她做了自以为善良的事,但?结局却恶意满满,一地?鸡毛。
自此往后,她收敛情绪,成了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小姐。
因为不知道下一个?谁,还会因她自以为是?的善良而受到伤害。
她索性就对任何人,都敬而远之。
其他人,包括李灵灵,都当夏听雪是?高高在上。
可她只是?当惯了刺猬而已?。
太容易背负内疚感的人,会过得?很辛苦。
她只是?想?让自己轻松一点。
生?而为人,追求快乐。
她安慰自己,这没有错。
可她又该死地?忽略了自己的天生?愚钝。
明明只是?想?抱紧自己,没想?到却会刺伤别人。
比如李灵灵妈妈要送她的那条裙子。
她不是?真觉得?裙子不漂亮,只是?知道李灵灵舍不得?将裙子送给她,不想?夺人所爱而已?。
这样的夏听雪,成了同龄人中的异类。
别扭、笨拙、自我。
遭到同学和玩伴的排挤,也不讨长辈们?和沈伯明的喜欢。
会哭的孩子,才会有奶吃。
而她隐秘的成长,只取悦了自己。
这叫她感到失望。
那场绑架案中利用她同情心的孕妇,则让她彻底绝望。
中途她曾逃过一次,却被一个?少年身形的绑匪,又抓了回来。
人在悲观无望中,会变得?不顾一切,冷心冷眼。
夏听雪捡起一块玻璃碎片,扎穿了那个?少年的小臂,手上沾满另一种体?温的血。
不过苍天有眼,最后,夏听雪还是?拼死逃了出去。
然后报警救了陆知然。
也救了自己。
那这一次呢?
夏听雪不知道。
浑身麻木到,似乎只剩恐惧和颤栗的本能反应。
席天卷地?的绝望感,像一块厚实的黑色窗帘,密不透风屏蔽光线。
她稍微挣扎了下,只是?出于本能,试图摆脱手腕上的绳子。
身体?扭动间,一支棒棒糖突然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
那是?高大国送给她的。
她准备带回家,送给……江度的。
想?到这里?,夏听雪心底忽然腾起一团火。
这团火跌在角落,燃起窗帘的一角。
点点细光,穿破火舌,突围进来。
她开始疯狂挣扎,手腕鼓力,细绳几乎勒紧皮肉里?,仿佛切割开她纤细脆弱的青筋。
她想?,回家。
“哐啷——”
窗户玻璃突然被一块石头狠狠敲碎,龇开的不规则裂齿,像一颗颗野兽的獠牙。
映衬在张牙舞爪的夜色下,更叫人心惊胆战。
实在太黑了,叫人透不过气?来。
她害怕。
眼角几乎裂开。
“听听!是?我!”
江度的声音,忽然从窗户被砸开的地?方,奔涌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夏夏和江度,他们就像我的老朋友。
我明白他们的不完美,所以我更相信,他们可以拯救彼此。
希望生活中的每一个你,可以比他们活得更轻松、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