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勇这一等,就等到了爹娘带着三弟妹、侄子、侄女等一群人声势壮大地回了村子。
时勇傻眼了,他愣愣地望着隔壁门口站着的一堆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抬起手来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试探地喊道:
“爹?娘?”
时父沉着脸,深深地望了这个儿子一眼,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尽管心里一肚子的气,但是身边围着一圈的乡邻,他也不想一回来就叫外人看笑话。
打从锦欢她们乘着马车回到村里,消息就传开了,不少人跑来瞧热闹,大人加孩子围了好些。
她们看见时父时母连带锦欢这群人都不大敢出声。
毕竟好些年没见了,而时父他们身上又都穿着绸缎衣裳,打扮的光鲜亮丽,瞧着竟是比县城里的老爷太太们还要有派头。
尤其是几年过去了,时迁他爹娘看着比之从前非但没老反而还更年轻了些。时迁媳妇瞧着模样倒是跟从前差不多的样子,只是周身萦绕着一股描摹不出的气质,叫人不敢上前惊扰。
大人不敢出声,连小孩子也被父母拉住不许随意乱动。
时母从马车上抱着孙子下来,见二儿子喊她也没理,反而率先走向人群,扯着个大嗓子个挨个地跟乡邻打招呼。
锦欢眼里不由地漾出笑来,果然,婆婆一到了老家整个人都轻松自在了,表现的那叫一个敞亮。
她笑着跟在婆婆身边,听婆婆说到谁,她就跟着婆婆叫人,这个喊叔,那个叫婶子的,清嘉跟瑾轩也在奶奶的指导下挨个地喊。
把人喊了一圈,就这么会儿功夫,村里人心里生出的陌生感、距离感就去了,一个个比着嗓门寒暄说笑。
有个婶子还指着隔壁大门口傻站着的时勇打趣道:“哎呦,勇小子,瞧你站在一脸呆呆的样子,而且喊爹娘时候喊的声儿那叫一个犹豫不定的。咋地,就几年没见,你连爹娘都不认得了?”
这话说得大家不由地笑开了。
时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爹娘真回来了。
好端端的爹娘怎么会突然回来?
时勇抬眼见爹娘,大家都在笑,爹娘眼里却分明冷清的很,再联想到刚刚爹娘对他的态度,他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他和大哥计划的事情叫爹娘知道了吧?
时勇眼睛隔上一会儿就偷偷瞥向爹娘,可惜时父时母谁都没再搭理他,只在门口忙着跟旁人唠嗑。
锦欢倒是瞧见了,却也只当做没瞧见,转身上了马车,从里面拎出满满一大袋子的糖果,然后给周围的孩子一人抓了一把。
清嘉跟瑾轩也来帮娘亲一起分糖,在场的小孩子人人有份。
小孩子们收到了糖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立马就有两个小孩勾着瑾轩的脖子说,“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有好吃的一起分享,有架一起去打……”
还有小姑娘牵着清嘉的手,不甘示弱道:“咱们以后可以一起约着去河边洗衣服,还有去山脚打猪草呀!”
瑾轩:“……打架???”
清嘉:“……打猪草???”
两孩子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悄悄地吐了口气……
***
时父、时母跟乡邻唠了一阵子,略微解了大家的好奇心后就跟大家说散了,先进屋收拾收拾,等收拾好了再找大家伙说话。
屋子好些年没住了,这刚回来,不好好拾掇拾掇哪里能住人?
大家都很体谅,关系远的都自动散去了,只留下时母几个堂妯娌和她们的儿媳妇说是帮着一块儿打扫整理。
时母也没拒绝她们的好意。
一来在路上奔波了一个月她和媳妇确实也很累了,有人帮忙她和媳妇就轻松一些,当然好了;
二来,乡下人就是这样,谁家要有什么事,亲兄弟、堂兄弟这般的关系都会过上前搭把手,这是亲戚情分。
时勇站在边上,看着爹娘和一种堂嫂、婶子们忙碌开了,他不安地在原地转了几转,终于走到他娘跟前,问道:
“娘,你有什么吩咐我的吗?你瞧瞧有什么体力活不好干的,你只管吩咐。”
这会儿院子里剩下的都算是本家,没外人,时母就不给他留脸了,对时勇的讨好她翻了个白眼,冷声道:
“呵,如今你大了,是一家之主了,有主意的很,我这个当娘的哪里敢有事吩咐你?”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时勇一听就觉得:完了,爹娘果然知道了。
时母的妯娌、侄媳妇们对这事儿也都清楚,听时母教训儿子,她们也觉得该教训,便没上前拦着。
时勇在亲戚面前被亲娘硬邦邦地顶回来,脸臊得通红一片,自己给自己找补了一句:“儿子不敢,娘我笨手笨脚还是去找我媳妇帮你吧!”
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迅速溜了。
时父在旁边冷眼瞧着,并没拦着。
***
时勇匆忙回了家里,那水瓢往水缸里舀了一舀冷水,咕噜咕噜地狠狠灌了一大口,感受着腹中的一阵阵冷意,他心情才渐渐平缓下来。
孙氏原本正躺在屋里睡觉呢,被时勇的动静吵醒了,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时勇说爹娘回来了,让她去帮忙收拾屋子。
孙氏瞪大眼睛,急切地问道:“不是,怎么忽然这会儿回来了?不会是爹娘他们晓得——”
时勇:“就是。”
“完了完了……我之前就说快点儿处理、快点儿处理,免得夜长梦多。可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不急不急,再等等,结果呢?如今公公婆婆得到消息回来了,怎么办?你说究竟该怎么办?咱们儿子女儿的将来怎么办?”
曾经一遍遍幻想过的京城生活的美梦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成功,现在却突然即将破灭,孙氏又悔又慌,她疯了一样拿枕头朝时勇栽去。
时勇一声不吭。
等孙氏心情平静了些,他才张口道:“娘那边刚回来,你去帮忙收拾一下,我跟娘说过了。”
孙氏躺在床上,脑袋整个蒙在被子里,闷闷道:
“不去。你娘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啊?被她知道咱们的打算,我要过去能讨的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