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笑了笑,“是嘛,怎么我记得之前好像有一次看到过陈大人坐在最拐角的位置写字,用的却好像是左手呢?”
“你看错了吧,我哪里会用左手?你肯定是看错了。”
陈留面上十分沉稳地否认了时迁的话,心里却在上下打鼓:他从不在人前用左手写字,尤其是在官邸这边他特别注意,很少的几次他都是避开了人的,不会真那么巧就叫时迁看见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哪里就这么巧了?
也许,是时迁在瞎猜,在诈他呢?
他决不能承认。
陈留咬死是时迁看错了,话里话外还暗示时迁这是想栽赃他好洗去时迁自己身上的嫌疑。
事情都到这种程度了,人家就是能厚着脸皮狡辩不认,还趁机甩锅,陆子昂简直都要服气了,恨不能上前踹他两脚才好。
时迁再次被拉下水他也不恼,委实淡定的厉害,还有空朝陆子昂眨眨眼睛,皮一下。
陆子昂十分给面子地笑了。
然后,就见时迁不紧不慢地从回了座位,里外一通翻腾,抽出一叠纸后又迈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到陈留旁边,“您瞧瞧,可还认识?”
陈留一抬眼,瞅见上面的内容,倏地白了脸颊,咬着唇,再不说一句话。
边上人见他这反应都奇怪,也探头过去瞧,却见那叠纸上的字迹跟那封举报信上的明显一模一样。
时迁又将手里的那叠稿纸呈给了频频斜眼的左侍郎大人,“这是下官在陈大人家门外捡到的,那封举报信正就是大人桌上发现的,您该认得其笔迹。”
左侍郎大人抽了抽眼角,“门外捡的?呵~你手气怪好的呀!”
时迁乖巧地站在边上,不语。
陆子昂却插嘴道:“就是运气好捡的。大人,现在这证据够确凿,能确定这举报信究竟是谁写的了吧?”
左侍郎弯腰觑了一眼老尚书,却见老尚书仍旧眯着眼,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他便将手里的那叠纸传给了右侍郎看,而后转身面向陈留:
“可还有话说?”
“哼”陆子昂轻轻嗤了一声“要是某人还嫌证据不够,我还能再去某人家里再捡几张,保准叫他心悦诚服,够够够够的!”
陈留牙齿紧咬着唇瓣,任凭铁锈味在口中泛滥,再辩不出一句话来。
事情到这儿已然明朗,左侍郎看着陈留心里真是特别失望。
“行了,一个个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今儿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绕着官邸跑二十圈,不跑完谁都不许回家。”老尚书不知何时“醒了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轻飘飘地一句惩罚收了尾。
跟着他就背着手出了门,只经过时迁跟陆子昂旁边时,眼里似是光华闪烁。
***
因着老尚书亲口赏下的“二十圈”,便没一个人敢躲,哪怕是素日胆子比天大的陆子昂也老老实实地绕着官邸一圈圈跑。
一点儿没敢出幺蛾子。
官邸占地面积极大,这群人又都是文臣平日多是静坐读书极少锻炼,因而不过才跑了五圈众人便受不住了,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沉,全凭老尚书的权威鞭策着才没停下。
十圈下来,那腿简直不是自己的了,一点儿知觉都没了。
十五圈之后,大家都是两三个一起搀扶着靠着相互加油打气一点点往前挪的,最后五圈用的时间比前面的十五圈加起来用的时间还要久。
唯独陈留走在最后,形单影只、孤苦伶仃,透着些许可怜。
但是这回没一个肯同情他的,连他一贯交好的钱锋都不肯同他说话了,谁叫他也因此事受了陈留的带累呢!
等二十圈跑完,陈留差点儿没叫那群瘫在地上的“文臣”给吃了。
妈呀,整整跑了二十圈啊,那滋味,谁跑谁知道。
陈留这回可算是犯了众怒了!
二十圈跑完还没完,接下来那才算是重头戏,从来没怎么锻炼过的书生文臣陡然间经历了这么一场超超超高强度的长跑,身体哪能正常?
身体不酸疼个十天半个月的那都没完,尤其是迈着腿上下台阶的时候,那酸爽,简直了!
跑完二十圈的第二天晚上下值后陈留就被人套麻袋给揍了。
陆子昂之后知晓了这个消息,还特地去围观了一下陈留那满脸的乌青,而后他叉着腰足足笑了一刻钟!
谁叫写举报信这个事情顶多只能证明这个人道德上面有瑕,哪怕他当众揭穿了陈留,上官也不会在明面上给出什么惩罚,谁叫写“举报信”这个事它不犯法呢!
现在好了,陈留的报应来了,陆子昂可算是借此出了口气。
举报信的事真相大白,“员外郎”的升迁名额也下来了,果然人选就是时迁。
陆子昂早前就晓得自己没戏了,又因先前跟时迁联手坑陈留一事不免生出些情谊来,因而见时迁升了他不但不失望,还挺高兴,搂着时迁的肩膀便要请时迁去他家吃饭:
“你不知道我爹因为举报信的事情一直想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肯定没那么容易将陈留揪出来,所以他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下次修沐日你来我家吃顿便饭吧!”
时迁客气地推辞了,说陈留那事他是为自己洗刷污点,很不必如此。
奈何陆子昂盛情难却,态度十分坚持:
“你不晓得我家老头子跟左侍郎大人是同窗,很是听闻了你的名声,对你大大赞赏。他总说我性子急躁张扬,让我向你多学习,这回请你过府一叙估摸着也是想叫咱们平日能相互照应一二呢!
——对了,我爹知道你已经娶妻了,所以邀你跟你夫人一起来府里玩。你们家是外地的,她在京城只怕也不认得几个人,多孤单啊,刚好上门跟我娘还有我家夫人一起说说话解解闷不是挺好?”
本来时迁自己对去陆家是没多大意愿的,只提到锦欢他倒是认真琢磨上了。
想到自家媳妇打从进京以后确实没出过几次门、没有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他难免有些心疼,京里的夫人太太办宴会偶尔他家也能收到几张请帖,不过他从不叫她知道罢了。
不是他故意拦着不叫她出门,而是以他的官职在京城里面实在算不得什么,这些宴会又都是看菜下碟的,他媳妇若是去了免不得要受委屈。
他打听过了,像是之前跟他同一品级的同僚家的太太去赴宴,坐席那都是坐在最次等的位置,主人家敷衍两句也就算了。就这都还算好的,有时候若是想不得罪人甚至想巴结上司,那么许是连坐都没得坐,得站着陪更尊贵的太太说话、侍候。
这么一打听,他哪里舍得放她去赴宴?
只好每次悄悄收了帖子后就找借口推了,还不敢叫自家媳妇知道。
不过现在要好一些了,他又升了一级,从五品官家的太太,要是去赴宴,正常来说应该不会发生没座的事情。
不过,若是有熟人能照应着,尤其是陆夫人这种三品诰命夫人要是能领着媳妇进入官太太的圈子,那无疑又会更好一些。
就冲这个,时迁应下了陆家的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