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是真没料到自己竟会被卷进这桩是非,但事情就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不过半天时间,便有“举报信是时迁写的”的说法传出,连原因动机都替时迁想好了,说是他欲借此将陆子昂轰下台,好自己上位。
这说法很多人都不信,就有人反驳:“时迁那人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最是稳重踏实的一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而且,他又不傻,就因为陆子昂倒霉他会是直接受益者,才更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啊!”
再者,又不是只时迁一个受益人,那不还有个陈留嘛!
一人摆手否定了这种说法,“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认同。
但也有人弱弱说了一句:“那也不一样啊,不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这人名唤钱锋,平日跟陈留走的近,说这种意有所指的话听着就叫人觉得敏感,大家齐齐竖起耳朵,眼神示意他继续。
见众人都望过来,钱锋心一慌,结巴道:“我也不是说一定是他,但是毕竟他跟陈留都是此次举报信的直接受益人,都有一定的嫌疑,不妨从他们两个入手看看?”
怕人不信,他又补了一句,“不是还有一句富贵险中求嘛,说不得就是这二人中的谁呢,咱们不妨查探看看,许是能有什么收获呢?
——再说,这回出了举报这事,若是一直没弄清是谁干的,往后咱们自己怕也是要胆战心惊……”
眼见他没一味地牵扯时迁,而是将陈留一起怀疑上,明显屁股没歪,那这话倒是可以认真去考虑一下。
然后,在心里头左琢磨一下……右琢磨一下的……事情哪里禁得住这般琢磨?
便觉得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最重要的事,举报这事谁都怕啊,想想要是自己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阴损的人,等下次自己轮到什么好机会,却碰上这种情况……想想都不寒而栗。
到时候,那真是癞蛤蟆怕脚面——不咬人也能膈应死人了。
***
在场的一个个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大家心不在焉地在座位上熬了一上午,将将到了午间休息的时候,全都开始轮番往左右侍郎那边跑,去打探那封举报信呢!
重点是查出信究竟是谁写的,往后也好有所防备啊!
真想查,其实有好多地方可找痕迹,比方说字迹、使用的纸张、墨水、举报信出现的时间……
时迁也被邻座那位好事的拉着一起去看了,本来也就只是凑个热闹而已……谁知道热闹居然瞧到了自己身上。
无它,大家一起侦查,结果发现信上的墨水隐隐散发的香味跟时迁一贯用的差不多。
这个就……众人抬抬眼角,悄悄瞥了时迁一眼,而后又迅速移开。
时迁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跟着依旧站在原地,面容沉稳,毫不心虚。
接着,再往下查探,就没发现什么特殊情况,纸张什么的都很普通,没什么特点,要说还有什么奇怪的,大概就是字迹十分的潦草。
不单潦草,还显得很稚嫩,看着倒不像是经过十年苦读考上来的人会写出来的字?
线索到这儿就断了,人群散去。
***
这会儿已是正午,时迁原本是该跟他的邻座一起去吃饭的。
谁知邻座忽的用双手捂住肚子,面色隐隐不大舒坦的样子“那个……我今儿就不吃了,先走了哈……”
话音刚落地,没等时迁回他就飞快地跑走了。
时迁抿了抿唇,跟着神色如常地独自往公厨去了。
身边三三两两、成双成对的人交声谈论,畅所欲言,倒是衬得时迁孤零零一个,有些不合时宜。
时迁照常吃饭、喝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等他回去,却刚巧撞上一场以他为中心的争论。
“我就说吧,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然……亏你们先前还维护那时迁,现在可算是晓得他的为人了吧!”
钱锋得意地朝着左右说道,脸上再不见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不是……不是还没完全证实嘛,单凭一样墨水如何能信,焉知不是有人故意嫁祸?”
到底有人看不过去这种背后论人闲话、随意给人扣帽子的行径,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钱锋立马还嘴道:“还要什么证据?那墨价格便宜,咱们当中也就时迁农户出身,爱用那个,咱其他人可没人用过那个?”
“至于说什么嫁祸,要真是嫁祸,不是应该故意多留下几处痕迹好叫人认定就是时迁干的,可咱们找了半天不就发现了这一处蹊跷?所以啊,我觉得这信肯定是时迁写的。”
这回,没人再吱声了。
对啊,要是故意栽赃嫁祸,那肯定要多留几个证据啊,这样才好给人定罪啊,只凭这墨香,根本不可能指认时迁。
所以,这应该不是嫁祸。可要不是嫁祸,那就说明这人平时用的应该就是这种墨,可他们一群共事的人中,真的就只有时迁日常用这种墨水。
所以…………
大部分人都信了钱锋这话,使出这种阴狠手段的那就是时迁。
“唉,这人心思藏的真够深的,我还一直觉得这人不错,光风霁月、胸怀磊落——”
“嗯哼——嗯哼”忽地一阵略显做作的咳嗽声接连响起,众人抬头四顾,就望见了他们刚刚议论的正主这会儿就在门口站着呢!
“哗啦哗啦”,不过一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人就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原本嘈杂喧闹的屋子渐渐安静下来。
时迁未执一言,只抬脚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此刻,他的座位四周全都空了,包括早上坐在时迁旁边拉着他八卦的那位,也悄悄地搬了自己的东西,换了个拐角处的位置。
路过时迁时候,他低下头,快步走过。
时迁的表情凝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