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朦胧的灯光里,躺在床上意识不清的女孩忽然问了这个一句,醉酒以后,声音相较于平日多了几分软绵。
太宰治将梨离带到了她所住的宿舍。
他没有她宿舍的钥匙,但他知道梨离有一个荷包蛋形状的零钱包,里面零零散散装了许多东西,包括零钱和钥匙。
除此以外,都是一些在所有人眼里没有什么用的东西,比如说玻璃弹珠、樱花发卡、廉价的赠品项链。
曾经任务的时候,一切顺利返回黑手党的路上,他听到过跟她并肩走着的部下忽然问了句,“阿离,你钱包里装这么多,急着找需要的东西的时候不怕麻烦吗?不重要的东西就拿出来放在宿舍里吧,零钱包还是放一点重要的东西就好了。”
那时候他走在前面,梨离和那位部下走在后面距离他大约两米的距离。
可他每个字都听得见。
“可是……这些都是重要的东西呀。”她说。
对方疑惑地挠挠头,“玻璃弹珠、发卡……还有这个,一看就是很便宜的项链,怎么看都不像是重要的东西吧?”
“反正很重要啦,你再说我会生气的。”
“诶,好吧好吧。”
玻璃弹珠。
夏日祭捞金鱼赢到的奖品。
以往他向来是站在一旁看着她玩,看着她捞到金鱼的时候,怯生生的眼睛浮现出雀跃,拿到奖励的时候眉眼弯弯地向他分享,小心翼翼也遮掩不住想要他一句夸奖的模样,其实远比捞金鱼本身有趣。
可是那天,她半天捞不到一条,急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也许是看起来太可怜了,也许是不喜欢看她又因为自己做不好事情而泄气的模样,他抢过她的捕捞网,以等会儿多给她买两个苹果糖为交换,替她完成了捞金鱼。
摊主的奖励是一颗玻璃弹珠。
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随便一家商店可以买到一大把,可她如获至宝地放在零钱包里,生怕哪一天就弄丢了。
樱花发卡也是。
任务的时候,头发在风中吹得遮着眼睛,无数次拨开,又会无数次吹过来,她跟自己的头发生着闷气。
于是他顺手在路过的商店里买了一个发卡扔给她。
头发不再烦扰她。
她似乎也安静了下来,像是温顺下来的兔子。
那条项链,是买东西送的赠品。
他准备扔掉的时候,梨眨着眼睛看向他,小声问着:“太宰先生……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可不可以给我呀?”
“那就给你好了。”
他撑着脑袋,看着她因为得到了这条项链而快快乐乐笑起来的脸,问她:“一条很普通的项链而已,高兴成这样?”
“太宰先生不觉得它很好看吗?”
“不觉得。”
“它真的很好看!”
“一个便宜的石头而已。”
“可它的颜色,跟太宰先生的眼睛一模一样。”
“惠子姐姐,我想回去了……”
太宰治正站在桌子旁倒水喝,喝了一口,听到床上的人意识不清地嘟囔着。
他放下杯子走过来,看着她闭着眼睛毫无意识的模样,“还知道回来,看你胆子不小,现在都敢去那种地方玩了。”
她醉得迷迷糊糊,听不清太宰治在说什么,只觉得现在在她旁边的这个人说话很讨厌。
语气冷冰冰的,像太宰先生教训她的时候一样。
于是她又嚷了一句,“你能不能不要学太宰先生说话。”
沉默了许久,躺在床上的梨离依然不省人事,太宰治顿时眉眼一弯,笑了起来,他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他撑着脑袋看着床上躺着的梨离,冷静的鸢眸中充满兴趣,“说说看,太宰先生是怎么说话的?”
“……”梨离皱着脸想了许久,醉酒后本就大脑迟钝,一时半会儿无法正常组织语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是个好人。”
太宰治眼尾依然弯着弧度,“好人?既然他是个好人,为什么不能学他说话,还以为你很讨厌他呢。”
“不讨厌。”
“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学他说话?”
眼看着梨离思考能力为负的状态下,整张脸因为被他绕老绕去而皱得更厉害了,他忽然心情变好了许多。
“行了……”不逗她了,本来就傻乎乎一个,再逗下去就更傻了。
“会痛。”
太宰治刚刚站起来,握着杯子,准备去清洗干净放回柜子里。
只有二人在的宿舍里,不大的空间,醉后反应迟钝的少女冒然说出这么一句。
“什么?”
太宰治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她依然皱着整张脸,沉浸在自己反应慢半拍的思维里,她说:“不要用太宰先生那样冷淡的语气对我说话,会痛……这里,很痛。”
心会痛。
痛到想流泪。
痛到怀疑自己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痛到怀疑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太宰治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寂静无声了许久,他继续迈出步子去清洗水杯。
擦拭干净后放回柜子里,没有一点曾有人使用过的痕迹。
梨离本就没有喝多少酒,只是饮料里含有的一点酒精,再加上她酒量低得惊人,所以才昏昏沉沉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