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说谎可不好哦,鼻子会变长的!”
“匹诺曹的故事吗?”
“答对啦,奖励太宰先生一杯酒。——酒保,再来两杯威士忌。”
“劝你不要喝了比较好,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太宰先生……脚好痛啊。”
“本来就应该在宿舍里好好养伤,既然任性就应该承担自己任性的后果——”
“对不起啊……太宰。”
“…………?”
梨离趴在吧台上。
脑袋不省人事地闭着眼睛,几缕头发不懂美感似的散落在脸颊上,已经是一副醉酒后昏昏沉沉的模样。
暖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像个已经陷入沉睡的小孩。
只是嘴唇轻碰,仍像是梦呓一般。
停止了无休止的胡言乱语,酒吧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酒杯玻璃轻碰着冰块的声音。
太宰治仍然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垂着头品着淡黄色的酒,甘冽的液体缓缓滑入喉咙,令人清醒的迷醉。
直到酒吧内播放着的这一支舒缓的曲子放完,酒杯里还剩下半杯酒。
太宰治这才放下酒杯,自言自语似的低笑了一声,“真是麻烦。酒品这么差劲,还敢一个人来酒吧,是料到了会在这里遇见我吗?”
“太宰可是个别扭鬼,回去一定好好嘲笑你。”
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似乎并不舒服,她皱着眉喊了一声。
由于仍在醉梦中,声音也含糊不大,宛如梦呓。
“还真敢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不怕下一秒就离开人世了吗?”
然而醉鬼根本不会回应他。
也看不见他说这句威胁似的话时,抿着酒的唇角是心情不错的弧度。
太宰治再次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既然对我那么了解,知道我喜欢来这个酒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依然是不会有回应的自言自语。
他微微侧头,看着灯光下已经醉得不清醒的女孩。
她皮肤细白,笑起来时会露出糯白的一小排牙,尤其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是澄净的黑。
那双黑得莹润的眼睛此时正闭着,睫毛垂下落下一小片阴影。
常年行走在黑色边缘,见过了太多人情世故,自私也好,贪欲也罢,善良也好,逢迎也罢,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他却能够游刃有余地保持着清醒。
是善亦或是恶,一眼就能确认。
这个女孩的出现,无论是毫无头绪的来历,还是莫名其妙对他了如指掌的掌握,还有不知厌烦地突然冒出来阻碍他自杀,随便哪一项都该令人警惕和防备。
但是。
没办法忽略她的眼睛。
“哪怕恶作剧般的故意在半夜三更自杀,也会在五秒内赶到吗?那女孩对太宰的执念,的确不可思议呢。那么,有问过是为了什么吗?”
在数不清是第几次被梨离阻碍自杀后的午夜酒吧里,他抱怨似的口吻向织田作之助提到过这件事。
织田作之助却是这样问他。
“我才不想知道,总之,因为她的出现,我自杀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失败,真的很讨厌——却也没办法赶走她。”
讨厌也好。
别管我也好。
他一眼就能看透梨离眼底对她的执念,利用这一点,说出了你这样只会令我更加厌恶之类的话。
如果有什么想要得到的,帮助他成功自杀,或许还能更快实现愿望也不一定。
即使这样说也丝毫没有效果。
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一般,澄黑的眼底是满满的笑意,“现在讨厌我也没关系。”
“反正我只要你活下去就好了。”
她的目的好像也确实仅止于此而已。
除了在他自杀的时候冒出来,其他任何时候都见不到人影,就连主动说出来黑手党这样的话,她也没有动心似的,足足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收到任何她同意了的消息。
却又在观测镜里看到她在每个夜幕时分坐在黑手党大楼的对面,巨大的礁石上,海风和夜景温柔繁华,她却像是嵌入了黑夜的一粒星屑,融不进去,也无法脱离。
那双眼睛里是恍如隔世般的悲伤和怀念,回过头看他的一瞬间,悲伤褪去,礼貌与疏离在一瞬间,像是知道过于炽热的热情会令他逃避一般,连调侃都客气得恰到好处。
她总是生疏又客气地叫着太宰先生。
然而会在脆弱的梦呓里亲昵又依赖的一句又一句太宰。
那样的悲伤,他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用那样悲伤的目光看他。
同样也理解不了,她刻意掩盖的眼底炽热是从何而来。
不过,是怎样都没关系,他并不在意这些。
有一点他万分确定——
“既然对太宰没有恶意的话,留在黑手党里也不错吧,难道太宰忍心看她无依无靠受欺凌地活下去?”
“多一个能够理解你的人在身边,也许会少一点孤独吧,偶尔说句对方听得懂的笑话什么的,不也挺开心的么?”
织田作之助是这样说的。
是的,梨离对他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