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佘落入一个温热的怀里,身后一股清冽的味道袭来,驱散了周围浑杂的空气。
“东青?你来接我了?”
身后一片沉默。
他侧身捏了捏对方的胳膊,硬邦邦的,不似自家伴侣那般软弹,于是又一把将其推开。
“你不是东青!……那个没良心的?怎么现在都没来接我?……明明就是他的错,是他每次都瞒着我!”
酒喝得太多,景佘脸红得不像话——不止是脸,他的脖颈和手腕皮肤都泛起了红潮,原本狭长的眼睛因为愤怒而瞪得溜圆,让原本冷峻的脸多了几分呆懵。
萧逡抿紧嘴,上前一步轻轻诱哄:“小佘,你喝醉了,我带你去上面的包间休息一会儿吧。”
景佘不听他说话,他见调酒师不给他酒了,就探身进去惯开对方,自个儿抓了一瓶朗姆,嘴对瓶子吨吨吨。
萧逡看不下去他这样死命的喝法,上前就要去抢他的酒瓶,景佘自然不让,这一拉一扯之间,有个东西就从他的口袋包里掉了出来。
是金丝边框眼镜。
萧逡瞳孔巨震,瞳仁立时就变成一条竖线,只听他喃喃道:“你还随身带着啊……”
屈膝半跪在地上捡起那副眼镜,他摩挲着右侧下镜框的一个一块半圆形的痕迹,那处原本是一个缺口,现在已经被补上了,只有淡淡的痕迹隐约透着从前的旧模样……毫无疑问,这是他以前送给景佘的东西。
景佘伸手夺回眼镜,他比刚才更醉了些,又将面前这人当成了尹东青。
轻轻拧着眉头,景佘将眼镜折叠好放回了自己的口袋中,嘴里轻斥着:“都跟你说过了……叫你别动这幅眼镜,……不是才给你新买了一大堆吗?怎么老盯着它?……你就那么喜欢?”
萧逡的神色柔和得不像话,他轻轻地点了个头道:“喜欢。”
说完后他顿顿,随后又补充上一句:“非常喜欢。”
景佘鼻腔里哼口气出来:“喜欢我也不给你。”
朦胧醉眼瞧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景佘以为他在无声的难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道:“得得得……我给你仿一个,保管能有九分像。”
这时候景佘就忘记自己在生气了,他两只手一起伸出去,轻轻捧着萧逡的脸,面上别扭,眼神飘忽:“你不就是想要这种吗?戴情侣眼镜什么的,……就数你最骚气。”
然而神情虽然别扭,他眼里却带着纵容。
就着这样半跪的姿势,萧逡没动,他甚至没有出声阻止,浅色的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指甲嵌入肉里,指头用力到发白。
看到旧物的感慨欣喜消失大半,萧逡眼底一片压抑。
良久,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轻轻托着景佘道:“小佘,别喝了,你醉凶了。”
他站起身,想将景佘扶去上面休息,然而下一秒怀里就落了空。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子冷意。
尹东青的眼睛里有血丝,以往都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乱着,瞧着萧逡的眼神中带着敌意,像是一只捍卫自己领土的孤狼。
萧逡的手在半空中虚握了一下,随后收回来。
“他喝醉了,”萧逡看着他,“以后别放他出来一个人喝酒了。”
他看着景佘酒意上头的模样淡淡道:“你应该知道的,他不怎么能喝酒。”
尹东青收紧手臂,稳稳地拖住景佘,任凭他胡乱在自己脖颈间喷撒酒气,自己则是皱眉望着对方,他冷声问道:“你是谁?”
萧逡没回答他,反而意有所指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知道,有些人你如果不珍惜,自然会有别人替你珍惜着。”
今天景佘喝了不少酒,话里话外都是这个人,都不需要多想就知道对方是惹得他难受了。
萧逡这些年都关注着景佘,却一直都没有去打扰他,很久以前是被外物束缚着,后来是因为自己不敢。
已经错过了,景佘也已经得到幸福了,他不敢,不敢再次出现在景佘的世界中去打扰他得之不易的幸福。
萧逡还记得儿时,景佘和自己说过的话。
“哥,如果我能有家人,我一定一定会对他们很好的。”
“给他最大的洞穴,带他看最美的风景,要让他一日三餐都能吃上大公鸡,还要替他打跑讨厌的鸟族。”
“一条蛇可真糟糕,我好想,立刻,马上,就拥有一个家人啊!……肯定幸福得不像话,比嗮太阳还叫我高兴。”
曾经萧逡以为能陪景佘经历这些走到最后的会是他,后来才发现自己错得实在是离谱。
命运从来不是站在他这边的。
此刻站在尹东青的对峙面上,萧逡故作冷淡的表情下是止不住的嫉恨,他想此刻对面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去抱住小佘呢?他明明让小佘哭了,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呵,”却是对面的青年冷哼了一声,“别人?”
“这个别人到底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但尹东青就是控制不住对这人的厌恶,他想到自己刚进来时候瞧见佘哥捧着此人脸颊的模样,几乎控制不住想毁了这地方的欲望。
一双凤眸凉意逼人,尹东青近乎是恶意道:“你是谁也确实不重要,毕竟我和佘哥在一起那么久,也确实没听他提起过你,想来……的确是无关轻重。”
萧逡闻言面色难看得紧。
他们践踏着彼此心中最虚最痛的地方,均是不好受。
景佘头晕得不行,他眼前都出现了重影,半耷拉着眼皮左看看又看看:“欸,怎么有两个东青?”
“两个?怎么又变成四个了?……又,又多了!”
尹东青瞧着怀中的景佘,听着他嘴里吐露的是自己的名字,不由好受许多,他再剜了萧逡一眼后就横抱起景佘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