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他是那么脆弱的孩子的话。”杨二顿了顿,勾起唇角颇有些赞赏:“乍然听到家破人亡的噩耗,那他就应该是歇斯底里地惊声尖叫,而不是用指甲掐破了掌心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似是而非地试探我会不会对他下手。只不过年纪尚幼,掩饰地还不够到位罢了。”
丁敏君听得有些怔然,她……完全没有发现,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年纪就痛失所有亲人的可怜孩子罢了。
“那是因为他在你面前不设防。”杨二低头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温存,“如同雏鸟会将破壳后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作母亲,在失去至亲之人后,那孩子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他会本能地将你当作母亲一般来亲近,毕竟再怎么聪慧早熟,他始终还是个才只有六岁的孩子罢了。”
丁敏君沉默了下来,心中有些难过,又担心会辜负这份亲近,哪怕这孩子其实并不是她的责任。为了排解这股莫名的烦闷,她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要让岳儿重复一遍灭门之夜的事情?你也说了,他还只是个幼小的孩童,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惨烈记忆。”
杨二负着手淡淡道:“破而后立,伤疤烂在心里只会变成脓疮,挖出来,让毒血流干净,才能真正地痊愈,他也才能重新站起来继续走下去。”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悠远,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丁敏君专注地凝视着他的侧脸,总觉得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出声打搅,只要静静地陪着他就可以了。好在杨二也没有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多久,他很快又恢复成了一贯风轻云淡的模样,开口说道:“我打算将岳儿收为义子。”
“嗯?”丁敏君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向他确认道:“义子?不是弟子?”
虽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弟子到底比不得义子关系更近,看他的性子也不像是鲁莽的人,更别说认下一个满打满算也不过才认识了几个时辰的儿子。她有些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杨二摇摇头,很快给她解了惑:“我很中意那孩子的根骨和秉性,并且足够聪慧,如果能够通过我的考验,我会考虑将来让他继承衣钵。”话音未落,他忽然促狭地看了她一眼,轻笑着意有所指道:“当然现在说这些事情还为时尚早,他不过还只是个离不开娘亲的小鬼罢了,且看十几二十年后会如何吧。”
丁敏君先是被他那一眼瞧地微微一怔,待反应过来他话中的调侃之意后,顿时耳根发热,粉颊微红,故作镇定地说道:“谁、谁是他娘亲了?”
杨二挑了挑眉,凑过去故意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反问道:“诶,这可奇了怪了,我都未曾指名道姓,你是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的?”
“你!”丁敏君抬头气鼓鼓地瞪着他,眼角飞起一抹薄红,柳眉倒竖,恼羞成怒地用手去推他,口中轻喝道:“你再这样拿我寻开心,我就不理你了!”
话音未落,她便已经呆在了那里,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用如此娇嗔的语气跟杨二说话。她忽然有些心慌,下意识地便缩回手想要逃离这里,却被杨二轻柔但不容拒绝地拦了下来,仿佛没有察觉到她此时矛盾的心情一般,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方桌旁,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对她道:“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丁敏君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有些疑惑地拆开布包,发现里面竟然放着一面精致的雕花铜镜和一把挂着红色穗子的双面小鸟梅花木梳。
“这、这是……”她猛地抬头看去,有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送给我的?”
杨二用手撑着桌面俯下身来与她平视,醇厚磁性的嗓音令人沉醉,他问她:“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