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君将东西收拾好后,杨二与她这样说道。她皱了皱眉,很快做出了决定:“既如此,那我今晚就不睡了,彻夜守着他。”
杨二看着她笑了笑,说道:“无需如此,有我在呢。”
丁敏君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躺在身后石床上的孩子突然在睡梦中惊声尖叫了起来:“爹!娘!”
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转身坐到床沿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腹部柔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不要丢下岳儿,不要丢下岳儿,爹!娘——”
孩童的嗓音细而尖锐,此时声嘶力竭地喊着,仿佛连那稚嫩的喉咙都要沁出血来。
丁敏君有些手足无措,无论她怎么安抚,这孩子都沉浸在无法挣脱的梦魇中,甚至连细瘦的手脚都抽动起来。她想要制住他的四肢,又怕会伤到他根本不敢用力,只得求助地看向杨二。
“你先抱住他。”杨二边说边探过身来用手背试那孩子额头的温度。
丁敏君靠在床头的墙上,将他稍稍抬起来抱进怀里,一只手轻轻压着他无意识挣动的身体,另一只手用轻柔的力道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拍他的腹部,担忧地问道:“他身上很烫,是不是在发热?”
杨二点点头,眉心微蹙:“温度有些高,已经在痉挛了,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高热痉挛,很容易就会导致还未长成的孩童夭折。
丁敏君心下一惊,着急道:“那该怎么办?”
“你先将他扶起来。”杨二撩起衣服下摆跨上石床,盘腿坐在对面,将内力灌于指尖,点在浑身瘫软的孩子身上几处大穴上为他续命。运功约莫一刻钟后,等到小孩的天灵盖上有热气溢出,四肢也不再抽搐,他才收回内力,长吁了一口气。
丁敏君帮这孩子重新躺平,枕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才抬眼看向对面的杨二,迟疑地问道:“已经没问题了吗?”
杨二走下石床,重新去打了一盆冷水进来,绞干帕子搭在小孩的额头,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等明日天亮之后我去城里医馆给他抓几副药来服下,再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丁敏君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闭了闭眼睛神情稍缓,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
她轻手轻脚地给沉沉睡过去的孩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不小心从他领口处滑出来一块孩童手掌大小的玉佩,看材质应该是羊脂白玉,一面雕刻着像是剑一样的花纹,并“平安喜乐”四个字,另一面则单刻了一个“沈”字。
原来这孩子叫做沈岳。
丁敏君将玉佩重新给他放进衣领中掖了掖,低头轻声地说道:“你可要快点好起来,不要辜负了你爹娘的期许,要像这玉佩上刻的一样,平安喜乐,健康无忧地长大呀。”说罢她轻轻叹息道:“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残忍,竟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杨二已回到桌边坐下,用竹签子挑了挑烛芯,轻哼一声道:“左不过是江湖寻仇,或者杀人夺宝,既然决定下手,斩草除根才是正确的做法,会让这么个小孩逃出来,此人也不过如此。”
丁敏君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话过于冷酷,让她无法接受。大人之间再怎么有不死不休的仇怨,孩童总是无辜的。然而就算不能接受,她也没有出言反驳,毕竟每个人的行事作风不同,谁也不能要求别人也一定要按着自己的准则来,因为或许某些人心中坚守的底线,所谓的大义,在换个人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不过虽然没有开口,但她总是能用沉默来表明自己的立场的。
杨二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轻勾唇角似笑非笑,嗤道:“天真。”
丁敏君没理他,摸了摸盖在沈岳额头上的帕子,发现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了,便拿起来反手递给杨二,朝他努了努嘴毫不客气地指使道:“喏,换一块。”
杨二抄着手好整以暇地盯了她手上那块帕子半晌,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无奈地接过去丢进铜盆中,捞起另一块绞了半干递过去。
丁敏君抿唇压下嘴角的笑意,将帕子叠好盖在那孩子的额头,垂下的长睫却轻轻颤动,在摇曳的烛影下宛若即将振翅的蝴蝶,轻易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杨二静静地注视着她在昏暗的灯火中显得有些朦胧的侧脸,一瞬间眸光似水,漾着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