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杨清从一个小巷里走出来。
从医院里跑出来后，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着装的突兀。白色的上衣搭配着白色的牛仔裤，在灰扑扑的街景映衬下简直标示着：快来抓我。
……不能这样。
杨清躲在一旁，观察过路的行人，找了个身高体型都和他比较相近的年轻人，一胳膊把他拖入小巷，勒晕后麻利脱了他身上的衣服，只给留了条内裤。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倒比自己想象中要干脆，也没遭到足以抗衡的反击。
杨清中学时期开始练散打，一直到大学都没有放弃这个爱好。不过他这点武力值在那个变态的David面前是完全不够看的。那家伙一看就是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是为战斗打造的。
想起David，杨清头疼：不是说游戏中见的吗？怎么连人影都找不着。
踌躇了一番，杨清还是走上了街。
整个街道都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形单影只。走近一看，发现他们个个都面容枯瘦，让人联想起被榨干汁水的植物。
杨清和一名个子比他矮半个头的男子碰上，他立刻抬起手，举在胸前，往后退了几步：“抱歉……”
那个人抬起头，杨清看清了他的整张脸。
或许未来某一天他的噩梦里会出现这张面孔：脸颊深陷，眼眶发黑，两颗眼珠子像金鱼一样突出，里面空洞洞的。
那人穿着棕色的衬衫，恰好风吹过，衬衫紧贴着他的身体，真实演绎了什么叫骨瘦如柴。
杨清的视线往下移。
出现在他眼底的，又是令他感到一丝古怪的景象。
只见男人枯瘦的双手上，捧着一个汉堡。
那是杨清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大的汉堡。
厚厚的两片面包，夹在其中的超过三层肉分辨不出种类，丰润的油滴顺着肉层不断淌下来，浸润了男人干枯的手指。
那人看了杨清一眼，眼睛里不带任何感情，扭头走开了。
杨清久久没有移开视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刚才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肚子硕大的“孕妇”，顿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该死的……他要见到David。
在这个见鬼的世界里，有一个同伴也好。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自己”。
他现在顾不上对方嫌不嫌弃、失不失望了，他只想见到一个正常人。
杨清移开视线，往街道两旁走去。
街道两旁聚集的人比较多，似乎是因为街边的小吃店。杨清走近时发现那些店铺都没有名字，而且通通不提供堂食，顾客排成一列长队等在店铺前。杨清挑选了一家队列较短的卖粉的店，排在第六个。
他想要与周围的人搭话，可每当他转过头时后面的人就迅速的移开目光，仿佛对交谈避之不及。顾客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麻木。
杨清放弃了尝试。
当他排到第三位时，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他占着身高优势，越过前面二人看到了店铺里的景象。
老板左手的一个大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的红汤，汤的表面漂浮着一层鲜艳的辣油。另一个锅里下了五六个粉勺，莹白的圆粉在清汤里面飘散，逐渐变得透明。
而当杨清看到老板用来盛粉的容器，他得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流露出太多的惊讶。
那与其说是碗不如说是盆，老板一连加了四五勺粉，还不到碗的一半。
最后他晃动浸没在辣汤里的大勺，手腕一提捞上了整整一勺汤汁，夹杂着红红的骨头，“哗啦”一下全部浇在粉上，出锅了。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将其捧起，还没付钱就转身离开。
周围分明并不寒冷，杨清的背脊却窜上一股凉意。他意识到不对劲。
杨清看向隔壁的店铺，也是卖小吃的。
这是一家主打汉堡的店。
店铺上方就用粗劣的笔触，画着一个汉堡的标志。
店主是位中年秃顶男人，身上一条油渍斑斑的围裙。
汉堡店的台子上摊着七片厚厚的面包。他右手夹着一块煎的冒油的黑色肉片，铺到离他最近的面包上。然后又从左往右依次铺了一层。
一层还不够，他继续铺了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一直到第六层。
正巧，在他结束工作时有一名年轻人走到店铺前，点了点其中一个汉堡。
店主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分辨什么，半晌又低下头。年轻人也是没有付钱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