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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一百三十二章(1 / 2)


“你……你这女子信口雌黄,煽动百姓,你……你好大胆。”

成山都气哆嗦了,指着沈初荷大叫,却听她高声道:“我们一群医女,煽动百姓做什么?我们不过是要为惨死的姐妹讨一个公道,我们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罪犯必须按律严惩,他是在我大夏境内犯罪,杀害的是我大夏子民,按我大夏律法治罪,天经地义。”

“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医女们一起站起身,齐声高呼,声震长空。

饶是成山能言善辩,面对群情汹涌,此时也觉词穷,只能绞尽脑汁,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应付:“这……这涉及到两国邦交……你们不懂。”

“两国邦交我们不懂,我们只懂得两国邦交大不过天经地义的道理。我大夏泱泱上邦,万国来朝,难道就因为‘两国邦交’四个字,便要任由百姓被异域番邦的人屠戮杀害?那我们和羔羊又有什么两样?”

沈初荷说一句,医女和百姓们便响应一句。被护卫们围在人群中的皇帝不由眉头一皱,对皇后悄声道:“原来百姓们积怨竟然如此之深,礼部这些混账东西,还敢瞒着朕。”

皇后眼睛一亮:“怎么?皇上可是觉着沈初荷说得有理,打算为那被害医女做主?”

皇帝面色变幻不定,好半晌,才轻轻摇摇头,喃喃道:“也没那么容易,虽然礼部这些官儿混账,但他们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这么些年下来,本来容易的事,也早已错综复杂。别的不说,你只说这一次,将凶手绳之以法,按律问斩,那往年的案子怎么办?若有被害人的家属有样学样,大声鸣冤,又如何办理?”

“难道……难道皇上是要支持这些大臣,哪怕明知对那被害的医女不公平?”

皇后怅然问道,皇帝叹了口气,喃喃道:“再看看吧,也容朕再想想。”

他们说话的功夫,那边成山已是理屈词穷,眼看再说下去,自己定会惹起众怒,京城民风很彪悍的,他也有些心虚,暗道:这次要是把民愤激起,以后我还敢上街吗?万一有人用烂菜叶子臭鸡蛋招呼怎么办?

于是这厮二话不说便回了衙门,对焦投苦着脸道:“尚书大人听见了?那沈初荷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泼妇……”

不等说完,就听吴青礼在旁边悠悠道:“成大人慎言,谁敢预料自己往后余生有没有疑难杂症?你确定要称沈姑娘为泼妇?万一将来得了蹊跷的病,你好意思叫这个泼妇过来给你诊治?”

“你……”

成山一窒,旋即脸都涨红了,有心要反驳,却又不敢。

就如吴青礼所说,谁能预料自己的旦夕祸福呢?他万一真说了大话,日后打脸还是次要,怕就怕那沈初荷怀恨在心,真不给他治了怎么办?也别说自己,就是夫人儿女得病,说不定也要用着人家啊。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焦投恨恨看了吴青礼一眼,昂首来到门外,淡漠看着沈初荷和跪了一地的医女们,沉声道:“本官乃是礼部尚书,当朝一品大员。田甜之死,是本官和六部大人共同作出的决定,其中涉及之事,错综复杂,尔等不能理解,怨恨本官,本官都受着,然而这个决定,不可更改,你们速速回去。”

沈初荷气得身子都哆嗦了,她恶狠狠盯着眼前这个胡子花白,一脸道貌岸然的一品大员,颤声道:“大人可知?甜甜姐正是去你的府上,为焦夫人按摩针灸,离府后才会遭此大难。我们身为医女,为大人府上女眷服务,此乃本分,倒也不求大人铭记感谢,然而甜甜姐被害惨死,大人就算不顾念她为尊夫人常年诊疗的情分,只出于对一个弱女子无辜枉死最起码的同情,您不该主持公道,将凶手按律惩处吗?”

说到后来,眼泪早已不知不觉涌出,焦投漠然看着她,好半晌才垂下眼皮,沉声道:“本官同情,然而一个人的命,与两国大事比起,实在微不足道。”

“两国大事?两国什么大事?好。既然连堂堂礼部尚书也不和我们这些蝼蚁小民讲道理,一定要抬着两国邦交的大旗,无视我们的合理要求,那我就再请问大人两个问题,只要您能将这两个问题解释得清楚明白,我们立刻离开,再不提此事。但若大人只想应付蒙混过关,我们虽不才,却也不至于连这点分辩能力都没有。六部官员不给我们做主,我们便效仿大人们当初请命,去跪宫门,请皇上做主。”

“大胆,你竟敢威胁本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跪宫门?就凭你们?你们也配?当自己什么东西?”

焦投怒发冲冠,却见沈初荷一抹眼泪,大声叫道:“今儿就大胆一回了,能怎的?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不敢的?今日甜甜姐能被残忍杀害,凶手毫发无损,焉知明日我们不会遭遇同等命运?大人们不肯为民做主,我们就去请皇上做主。我不信这天下之大,就没有一个主持公道的人。”

焦投万万没想到沈初荷会如此强硬,心中又恨又气,却又真的害怕这群医女去跪宫门。先前皇帝听完对此事的处理,就不是很满意,若知道此事竟会激起民愤,重新处置还在其次,自己的前程可就全完了。

一念及此,不得不忍下怒火,沉声道:“糊涂,当真是妇人见识。东瀛武士已经被严词训斥,看押起来,你们哪里就能重蹈覆辙?放心,天子脚下,终究是安全的……”

不等说完,就听医女中不知是哪些人狠狠“呸”了一声,大门外百姓们也都鼓噪起来。

沈初荷回身望望,再扭回头,满含讥诮看着焦投,沉声道:“大人听见了?你叫我们放心,你看看谁能放心?那些东瀛武士被严词训斥看押起来,我们就安全了?果真如此,这么多年一个又一个被害者要怎么说?前两日才无辜惨死的甜甜姐又怎么说?凶手不伏法,您叫谁放心?”

焦投被堵得哑口无言,这会儿也深恨那些东瀛人不争气,就没有一年不闹出点事故,到底如今酿成如此大祸,还连累自己在这里被一个小小医女质问,堂堂一品大员啊,可说是颜面尽失。

“好,你刚刚说要问两件事,哪两件事?”

今日见了鬼,民心如铁然而官法却不能如炉,以至于陷入这两难之境,为免激化矛盾,焦投只能强忍下满腔怒火,暗暗叫着“秋后再算账”,一边不情不愿地做出了妥协。

“第一件,大人们总说惩治凶手会影响两国邦交,今日我就要大人清楚明白地告诉我们,影响了两国邦交,后果是什么?只要大人能将这后果说得清楚明白,让我们心服口服,便算您成功。”

“你……”

焦投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沈初荷这一刀,正扎在他的软肋上。

别看老家伙们打着“两国邦交”的幌子,其实他们心知肚明,别说东瀛如今内乱不休,就是他们国家强盛之时,也不过是大夏一个附庸,很多时候都要听大夏的命令行事。按律惩治凶手,就能影响两国邦交了?狗屁!他们是敢打过来啊?还是敢绝交?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根本不可能。

这个丫头当真刁钻狡猾,竟然问出这样问题,不行,还是要好好措辞一下才能应付。

一念及此,便沉着脸道:“你刚刚说两件事,另一件呢?”

“第二件,我要大人发誓,你们六部大人的处置,都是秉持公心,绝无半点私念。若您和各位大人的女儿遭遇同甜甜姐一样的命运,你们也会如此处理,让使团将凶手带回东瀛……”

不等说完,便见焦投愤怒的面色紫涨,须发皆张,指着她大叫道:“真真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你一个小小医女,何等嚣张?竟敢诅咒本官和六部官员,简直欺人太甚,心都黑透了,仗着会几手医术,便逞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焦投的反应连皇后都震惊了,疑惑道:“怎么回事?焦大人好说也是一部尚书,浸淫官场几十年,养气功夫是足够的,他就算心中动怒,面上也不该显现出来啊。”

皇帝叹气道:“焦投有六个儿子,在四十岁时方得了一个女儿,素日里爱若掌珠,偏偏他这女儿体弱多病,幼年国师曾算过,对方二十岁前有一大劫,若不能安然度过,只怕性命不保。沈初荷刚刚的话,无疑是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肝,怎不由他惊怒交加。”

皇后这才恍然大悟,接着喃喃道:“我以为沈初荷只是要让焦大人推己及人,却不料当中还有这样内情,如此看来,她小小年纪,倒当真厉害,招招奔着这些官员的要害去。只是有一条,焦大人的家事,连我都不知道,她怎会知道?”

“你忘了她是什么人?医女本来就常出入那些深宅后院,就算她没去过焦府,你想想她刚才的话,那个被害的医女显然是常出入焦府的,知道这些,素日里闲聊告诉姐妹们,又有什么稀奇?”

皇后整个人都怔住了,想到田甜常去服侍焦家女眷,知道这些事后告诉了沈初荷,今日恰好被沈初荷用做攻心的尖刀,为的只是要给她讨一个公道。

一时间,皇后只觉身上汗毛都竖起来,喃喃道:“果真如此,那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

这里焦投也知自己刚才失态,只是沈初荷那番话,委实勾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以他的如山定力,也不自禁就去想,一旦爱女当真遭到这样命运,他会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把凶手千刀万剐,莫说只是个东瀛落魄贵族,就是特么的东瀛皇帝,他哪怕收买死士刺客,也要把对方大卸八块。

正想着,就听沈初荷惨笑一声,恨恨道:“大人可是心痛至极?”她目光从六部衙门一一掠过,陡然又提高声音叫道:“各位大人可是都觉着想一想便心痛至极?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难道只有你们这些一品二品大员,掌握着生杀大权,才有资格痛苦和愤怒吗?我们平头百姓,亲人无辜惨死,就只能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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