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谨不由便收了几分轻视之心,只是心中仍觉难以置信,却见沈初荷微微一笑,轻声道:“空口无凭,眼见为证。公子既不信我,这药方暂时不服用也无妨,待老夫人旧疾复发,我再亲自来为其按摩,到时公子再看效果。”
“你这是心有不忿?诅咒我太奶奶旧疾复发?”
鲍谨本是随口一句话,却见沈初荷猛地看过来,目中竟有几许凌厉之色。他年少才高,多少男女追随左右,向来只有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样目光?更别提对方只是个小小医女,当下就怔住了。
一怔之后,便觉有些恼怒,正要质问,就听沈初荷沉声道:“还请公子谨言慎行,医者父母心,我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医女,却也不敢有违医德。方才所言,并非诅咒,而是我的诊断。五日为期,老夫人身体康泰自然好,若身有不适,我再来为其按摩。”
说完再不理鲍谨,转身向鲍老夫人和鲍夫人行礼,淡淡道:“今日老夫人归家,欢聚一堂兴致勃勃,小女子就不搅扰您老的兴致了,这便告辞。”
“有劳沈姑娘了,谨儿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也觉着这几天身上不舒服,恐旧疾复发就在眼前,到时还要劳烦姑娘。”
“敢不尽心竭力?”沈初荷微微一笑,转身从容离去。
这里金枝和齐容面面相觑,又偷偷看了眼鲍谨,脚步挪了一下,却又很快收回。
“真是个厉害的丫头,我说什么了?她小小年纪,竟然就敢诊脉开方,这应该吗?说什么不敢有违医德,他们大夫手上乃是人命所系,她敢这样不谨慎,还容不得人说两句?”
鲍谨怕被责备,连忙来到老夫人面前“恶人先告状”。
老夫人嗔怪地看着这个重孙子,知道他向来眼高于顶,今日竟被一个小小医女将了一军,心中难免不忿。
因正要说话,就听不远处一个清脆声音道:“公子说的没错,初荷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傲气了,因为这手医术,便喜欢处处逞强。其实今日公子说的那些话,都是金玉良言,我也深以为然,偏偏她就不服气。唉!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磨一磨她这些棱角,等到学会圆融处事,相信便能柔和许多。”
金枝可算是逮到机会了,内心简直就把鲍谨当成了蓝颜知己:她就说嘛,贵公子就是贵公子,不可能都被沈初荷那个乡下丫头给骗到,叶世子那种纯属眼瞎,眼前这个鲍公子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鲍老夫人和鲍夫人同时眉头一皱,他们这种官宦之家,最厌恶的便是背后搬弄是非,金枝打着为沈初荷好的名义说话,自以为得意,殊不知,她这种小伎俩哪能瞒得过这婆媳两个。
就连鲍谨,也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接着站起身道:“罢了,既然东风不在这里,我再去园子里找他。”
说完转身离去,这里金枝目光紧紧跟着他的背影,直到被齐容碰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去,却还是不甘心地撅了噘嘴。
鲍谨出了后院,便要往园子里去,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抬头一看,就见几十步外,沈初荷被几个纨绔拦住,正不知说些什么。
“这丫头,还真不省心。那些混账东西也是没点算计,我鲍府岂是他们可以调戏良家女子的地方?”
鲍谨自言自语,心中就带了些怒气,迈步向前,只听其中一人嚷嚷道:“你说你是医女,拿什么证明啊?不如给爷我把把脉,要是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我就放你走,如何?”
沈初荷冷冷看着面前几个纨绔,亏着一个个人模狗样,却在那里嬉皮笑脸,跟街头无赖一般,她懒得搭理,转身便走。
却不料电视里的一幕就在面前上演,那几个纨绔跟玩老鹰捉小鸡似得,呼啦啦又拦在她面前,为首这个样貌英俊的,更是涎着脸上前,嘻嘻笑道:“这是什么地方?可不能让人混进来……”
不等说完,就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敢这样胡作非为?还不让开道路,放沈姑娘离开?”
众纨绔抬头一看,心里就是一惊,认出这是鲍府年轻一辈的独苗,全家最宠爱的重孙少爷,也是名闻天下的大才子。
当下心中虽有不甘,却也绝不敢招惹鲍谨,只得都让开道路。唯有领头的那个,仗着小时候被鲍谨父亲抱过,自恃和鲍府有些交情,心中反而转开了坏主意。
“多谢鲍公子。”
沈初荷冲鲍谨微微一点头,转身匆匆离去:这大户人家真跟龙潭虎穴似得,自己一个小小医女,日后这种场合能少来还是少来。
“这女子好生无礼,鲍兄好心为她说话,她竟是说走就走,也太不把鲍兄放在眼里了。”
“就是就是,果然是穷丫头,没有教养。”
立刻就有纨绔开始起哄,鲍谨一皱眉头,呵斥道:“你们够了。能不能有点出息?见到一个略微平头整脸的,就都走不动道儿,还在我鲍府仗势欺人,一个个脸都不要了?你们不要脸,我鲍府还要脸面呢。”
这话有些重,鲍谨从来就不是看人脸色的,更何况这些纨绔实在是不堪入目,怎不由得他生气。
相形之下,那个沈初荷虽是贫家女,却比这些所谓的少爷公子哥儿强百倍。
眼看沈初荷已经走远,鲍谨冷哼一声,便要拂袖离去,忽见身旁人影一晃,接着一个家伙就倒在自己身上,口中“哎哟哎哟”的大叫道:“我……我头晕的了不得,哎哟……这老毛病犯了……太难受……哎哟。”
这些纨绔都是从小一块儿斗鸡走狗到大,论才能他们没有,但论捣蛋整人的默契,那绝对是穿一条裤子的。
当下立刻就有人明白了损友的用意,跟着“惊慌”大叫道:“糟糕了,子义的老毛病犯了,这可怎么办?大夫,快叫大夫。”
“喂!喂!”
鲍谨使劲抖了两下腿,可根本甩不开抱着他大腿的混蛋,这江子义就跟牛皮糖黏在他身上似得,这会儿连眼睛都闭了,只让鲍谨心里也有些不托底。
纨绔们全都围上来,一个个大呼小叫的,眼看着下一刻便要哭天抢地,其中一个忽然直起脖子嚎叫道:“刚才那个医女呢?她不说自己是医女吗?快……快来给我们子义看看。”
这群混蛋。
鲍谨咬牙切齿,原来是为这个。
一念及此,不由怒从心头起,一脚将江子义踹开,却见这家伙也是铁了心,竟然倒在草地上,“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远处已经有他们的随从去拦沈初荷了,很快,就看到沈初荷回身往这边走。
鲍谨眉头一皱,刚想挥手让对方离去,不用管这几个人渣死活。但心头随即一动,暗道这个沈初荷,说是有杏林之能,我原本就半信半疑,说不定,这倒是个机会,就让我看看她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这样想着,也就没再说话,须臾间沈初荷便过来了,冷冷看了地上假装虚弱眩晕的纨绔一眼,淡淡道:“这人怎么了?”
“你是医女啊,还需要问我们?你没看见吗?子义都要昏过去了。这是他的老毛病,动不动就眩晕,按摩几回就好,这恰好是你做医女的老本行啊,是不是?”
“对对对,还请沈姑娘施展回春妙手,到时我们让子义好好感谢你。”
“那是自然,真要是把子义治好了,可不得好好儿感谢呢。”
众纨绔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个挤眉弄眼笑嘻嘻乐个不停。
沈初荷微微一笑,暗道很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这可是你非要撞姑娘我手里,今日要是不好好整治你一次,也对不起你这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叶东风刚从园子里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咦?东风,他们叫什么沈姑娘,又说回春妙手,该不会是医女馆那位沈姑娘吧?”
“是她。”
叶东风是从小练武的底子,眼力极好,刚才远远看了一眼,就已经认出来,如今走到近前,他连沈初荷嘴角那一丝笑都看得清清楚楚。
“走,咱们过去看看。”
巫沉凌也兴奋起来。叶东风淡然一笑,心想看来有人要倒霉了,这位沈姑娘岂是寻常女儿家,你们竟不长眼调戏到她头上,不给她把柄也就算了,偏偏还倒地不起,这不是主动邀请她收拾你吗?哪个纨绔这么不开眼?
一面想着,便走过去,只见沈初荷已经蹲在地上替江子义把脉。这里鲍谨察觉到身边多了几人,回头一看,不由惊讶道:“东风?你们先前跑哪里去了?我到处……”
“嘘!”
叶东风将手指放在唇上:“我们别出声,不要扰了沈姑娘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