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情不怒反笑,等笑够了,才慢条斯理道:“那又怎么样?一将功成万骨枯,殿下若是想坐上那个位置,手上不会比我干净多少。”
他抬眸,意有所?指地望着李明舟,“或者说,殿下不会比我舒服到哪里去。顾铮再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他可以替你挡一次两次,但?不可能永远挡在你的身前。醒醒罢,少年,要害你的人?那简直太?多了。你怎么舍得让个满身病骨的人?,一直替你遮风挡雨?”
李明舟道:“你知道些什?么?”
萧情耸肩:“不是我知道什?么,而?是只有你不知道。想知道的话,你就去问?问?顾铮,他那么宠你,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罢。”
李明舟默然,抬腿就要走,萧情在他身后又道:“殿下日后待我那妹妹,可要好一些。切莫因为殿下的一己之私,伤了两国的和气。顾铮厉害,这个我承认。但?你要知,他只是个臣子,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还不是君,所?以你作不得主。”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明舟怒而?转身,毫不客气道:“你不要处处指桑骂槐,堂堂一国君主背地里尽做些有失颜面的事情,传出去惹人?耻笑!”
萧情笑容凝固,许久,才低声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顾铮可以病死,饿死,老死,也可以战死沙场,但?唯独不能死在李姓之人?的手中。为了你和你父亲,他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这一点,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李明舟愣了愣,须臾才道:“这事不劳烦萧君主操心,我自然会护住皇叔。”
“但?愿如此罢,自身难保的殿下。”萧情嗤笑了一声,很快就消失在了重重掩掩的红墙碧瓦中。
李明舟在玉华殿门口独自站了一会儿,这才抬腿下了台阶。凌云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吓了一大跳。
提着衣袍冲上玉华殿门前的一排长阶,还未凑近跟前,李明舟身形一晃,整个人?倒了下来,骨碌碌地从最高处滚了下来。在场宫人?大惊失色,纷纷冲了上前,七手八脚绊在一起,倒了一片人?。
待凌云挣扎着将李明舟扶住,入眼便是一片鲜血,几乎是从嗓子里喊出一句:“殿下受伤了,快去请太?医!”
东宫内外人?影幢幢,但?凡伺候殿下的内侍宫女皆要受罚,皇上才刚拟定了旨意,就听太?监过来回禀,说着长孙殿下失足滚下了玉台。阖宫都闹翻了。
顾铮匆匆赶至东宫,其余人?皆已退下,殿里还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李明舟仅合着一身雪白的里衣,静卧在床,额头上裹着厚厚一层白布,隐隐透着血色。
见顾铮过来了,挣扎着要起身,顾铮忙道:“别动,躺好!”
“萧情跟你说什?么了?好端端地,如何从玉台上跌下来了?”
李明舟心知此前在玉华殿门口同萧情交谈的事情,定然瞒不过顾铮,遂也没?打算隐瞒:“我偷听皇爷爷和皇祖母谈话,说要把萧弦指给我。皇叔,我不喜欢她,也不想娶她。”
顾铮语气很沉:“所?以,你就想了这么笨的法子?”
“法子笨是笨了些,但?很有用。最起码圣旨未下,就说明皇爷爷犹豫了。”
李明舟小心翼翼地瞅着顾铮,解释道:“只要我一直不好,这事就能一直往后拖。可萧情早晚是要回南楚的,定然等不了这么久。我不想成为皇爷爷手里的筹码,更加不想娶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是觉得,本王护不住你?”
“不是的!”李明舟惊了一下,又不能将实情说出口,“我不是不信皇叔,我只是觉得……觉得不能事事都依赖皇叔。皇爷爷没?有找皇叔商议就开始拟旨,很明显是打定了主意。我不愿意皇叔以身犯险。”
顾铮道:“所?以,你就自作主张,从那台子上滚了下来,撞得满脸都是血,用这种低等苦肉计,试图阻止一场你不喜欢的联姻。事后还要告诉本王,你只是不想本王以身犯险?”
李明舟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紧了唇,点了点头。
“那本王现在就告诉你,皇上若是想指婚,哪怕你跌得粉身碎骨,还是能照样给你指婚。你做事之前,都不先?动动脑子的么?”顾铮抬手想戳一下李明舟的额头,可一见他的惨状又舍不得动手,“你有道理,你就替自己辩解。”
李明舟摇头,很可怜地说:“我没?有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