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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黑甲(1 / 2)


小密探眼睛雪亮,像是一柄火光映照之下的利刃。他垂下眼帘掩去其中光彩,腼腆的嗯了声,抿着嘴笑起来。

裴锦瑶叮嘱道:“你身手比我好,待会儿不要管我,尽快入城,在明督主的宅子等我。我会见机行事。眼下最重要的是见到六爷,摸清城中境况。”

小密探郑重颌首,“您认得路不?”

“认得。”裴锦瑶扬手驱开围着她打转的蚊子,“遇到危险不要硬拼。留住小命给我炸肉。”顿了顿,“还有炸鱼炸虾煮酸梅汤什么的。”

话是好话,就是听起来怪怪的。得了,裴神机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小密探胡乱点头应是,眼风一瞟正好看见刘仹对面多了个人。

小密探认真辨了辨,道:“那是倪摄。七皇子的武功师父。现在是宁夏左屯卫指挥佥事。”

裴锦瑶了然,“他是七皇子的人。”

“不。是韩家的人。倪摄祖上是韩家的家奴,后来脱了奴藉。陛下登基之后待倪氏还算客气。”

客气就是不太贴心。

换句话说,仪风帝对韩家的态度亦是如此。裴锦瑶注视着营帐前的那两道人影,默了片刻。

“对了,小的差点把这个给忘了。”小密探说着将手里的小瓷瓶塞给裴锦瑶,“见血封喉的毒药。您要是打不过就下毒。在伤口上撒一点或是吃下去一点立马就死。好用的很。出去办差的弟兄人手一瓶。”

裴锦瑶收好。从腰间摸出一张黄纸,画下颇为繁复的纹路之后掐诀念咒,符纸腾地燃起火苗,待符纸燃尽,细小如微尘般幽绿的磷光洒落,夏风拂过倏地往营帐方向飘去。

与此同时,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有人?”

“有鬼。”裴锦瑶眼风一瞟看向营帐前的刘仹,喃喃道:“七月了,殿下也该见见鬼。”

马蹄声越来越近,小密探神色微变,“足足有两三百匹马。”他循声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前朝兵将?”

骑在马上的人各个魁梧健壮。他们头戴狻猊兜鍪,身披黑甲,手里举着寒光森森的陌刀。

没想到她第一次用招魂术就这样厉害。裴锦瑶笑得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

刘仹长这么大没见过大雪封门。而且还是在夏天时大雪封门。他更没想到的是,方同知骗了他。

他亲手分发下去的柴碳没能给那些百姓带来温暖。反而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有碳在手,都以为能抗过去这场天灾。

一篓碳足够五口之家烧七八天。可谁能想到只有放在最上面几块的是货真价实的炭。下面全是裹着煤渣的石头。

至于那些七八成新的棉衣也是如此炮制。放在上面的是棉衣,下面的全是夹衣甚至单衣。两件或是三件叠在一起。看起来够厚,但根本不能御寒。那些药材因存放不当受了潮。方同知将其买来堆在库里,没几天就捂的发霉。药铺的东家则是方同知的舅兄。

户部拨下的银钱多数流进了方同知的口袋。他借着灾异吃了个脑满肠肥。

刘仹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差点晕厥过去。方同知居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动手脚。还有汪湛,下大雪那天他到在宁夏镇城。

他说,要上奏朝廷为刘仹请功。

柴碳、冬衣、药材、死伤的百姓,所有错漏都是东厂燕六犯下的。跟他七皇子半点干系也无。

东厂一直是刘仹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做梦都想让西厂取代东厂。将那个碍眼的明匡挫骨扬灰。宠信宦臣弊大于利。这是先帝犯的错。若想继承大统,明匡不能留。新帝登基,宦臣势大,绝对有可能撼动大夏江山。

越早除去东厂对他来说就越有利。至于西厂……先物尽其用,再将其弃之。

刘仹思量良久,决定赌一把。把燕六和花九彻彻底底留在宁夏镇城。这次燕六带来的人中混有在东厂蛰伏已久的西厂高手。想要他俩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刘仹以为万无一失,可他低估了东厂。西厂高手加上汪湛的扈从里应外合,把东厂的人杀的只剩十几个。然而,就是这十几个人护住燕六和花九逃出明匡的宅院。现而今,下落不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燕六还在城里。

刘仹真想掘地三尺把他们挖出来。奈何城中疫病肆虐,一旦有兵将染病很快就会在军营蔓延。这样大的风险他担不起。目前就只有西厂高手在城里明察暗访。他们潜藏在东厂已久,了解东厂如何行事。兴许很快就会将燕六斩于刀下。

倪摄巡夜回来,见刘仹负手立在营帐前似是若有所思。

他手扶刀柄,大步走过去,“殿下,您为何还不就寝?要不您明日去卫所歇息。这里交给我与汪大人就好。我们不会让燕六和花九活着走出宁夏镇城。”

“一日看不到燕六的尸首,我就一日不能安心。”刘仹皱起眉头,“也不知上次那封模仿燕六笔迹的信能否蒙混过关。”

“殿下尽管放心。明匡不会起疑。”倪摄道:“这样的小事,汪大人自会安排妥当。他早就认定您是主子,必会不遗余力瘁为您效命。”

“方同知呢?汪湛要如何处置?”户部的银子方同知不会独吞。汪湛得了孝敬才会冒着大雪过来保他。这口气刘仹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只不过汪湛还有用处,暂且留他性命。

倪摄眼含笑意,“方同知胆敢欺上瞒下。一定不能任其逍遥法外。药铺是他舅兄的。柴碳被他换下运往京城,想等到冬天卖个好价。所有这些,一笔笔账记得非常清楚并且有据可查。账册在汪大人手中,会斟酌着将此事办好。”

“汪大人舍得吗?”刘仹昂起下巴,“不一定非得弃车保帅。”

倪摄道:“汪大人一心为殿下效力。这次他的确有错,却也是情有可原。那些钱,汪大人原打算用来在陕西各县以殿下的名义建疠人坊。万没想到六月真的会下雪。”

“谁又能想得到呢。”刘仹自嘲一笑,话锋一转,问道:“汪湛怎么会想到建疠人坊?”

“是韩世子的主意。”倪摄没有隐瞒,“韩世子写信给汪大人。问他是否可行。汪大人觉得这是给您树立贤名的好机会。苦于囊中羞涩,所以……”

又是韩鹤。为什么韩鹤总有用之不尽的好点子。刘仹心生挫败之感。

“方同知办事不力,罚他是应该的。”倪摄痛心疾首道:“汪大人太过急于求成,反而弄巧成拙。他也是想为殿下做事。”

“我不是容不得人犯错。方同知的做法实在可恶。既是要以我的名义建疠人坊,为何不对我言明?非得弄到不好收场才不得不说。是不是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担不起事的小孩子?”倪摄于刘仹而言亦师亦友又是臣子,是以刘仹在面对他时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不同于旁人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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