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不砍嘛。”他像在撒娇。
“不砍。”他像在安抚。
“哈哈哈,福泽先生刚才笑了。”
青年笑着在棋盘上敲了敲,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振奋又吃惊的场面。
自己会笑很奇怪吗?
诶诶,自己刚才笑了吗?
他面前没有镜子,因而也无法证实刚才自己到底有没有笑。
“我是人,当然会笑。”福泽谕吉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较真于这种看上去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黑泽莲抬了抬下巴,“喵”了一声。然后他指了指棋盘上的猫头图形。
“送给福泽先生的猫,应该是这么叫的。我很良心叭。”
这一声慵懒的猫叫,要搭配这个可爱的图案食用,好像才能算作是吸猫成功。
卖家真良心啊。
那么可不可以再让他更有良心一点。
“是吗?”福泽谕吉敛眸,露出了极为罕见的腹黑,“我刚才没听清楚啊。”
“……”
良心卖家黑泽莲在喵了好几声后,终于不喵了,他的肚子叽叽咕咕地叫了两声。
“饿了。”
卖家卖出了货,买家自然要礼尚往来一番。
于是福泽谕吉从榻榻米上站起身来。
“我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食物。”
打开柜子,薯片告罄,汽水告罄。
拉开抽屉,饼干只剩盒子,火腿肠只剩下一根。
江户川乱步前两天来过,像饥饿的蝗虫一样扫空了他的家,想要找出一点垫饥的零食,那都是妄想。
厨房里只有冰箱里有些剩饭,一些绿叶蔬菜和几个鸡蛋。还有几根葱。
不巧的是,今天家政请假了,没人会来给他做饭。福泽谕吉原本是想自己随便做个蛋包饭、开瓶啤酒,将就一顿晚饭的。
但是黑泽莲这么讲究的人,让他吃蛋包饭似乎不太好。他听森鸥外提过,黑泽莲对生产鱼子酱的鲟鱼体重都会挑剔,是个对吃穿都很精细的人。
“你再吃点葡萄,我来点餐。”
福泽谕吉打算叫外送了,他记得附近有法式餐厅提供外送服务。
“不用啊。不是还有鸡蛋和米饭蔬菜吗?”黑泽莲指着他打开的冰箱说,“我来做个蛋包饭或者蛋炒饭都行。”
“……就这?”居然这么不挑,跟森鸥外说的完全不一样。
但仔细一想,黑泽莲似乎确实很平和,他的少年时期,仰仗家里的财富,必然是对食物追求到了极致,但后来他成了穷鬼,吃着最普通的蛋包饭,喝着听装的啤酒,也能露出惬意的表情。
“食物本身并无高低之分。好不好吃全看厨师的水平。有厨师能将蚕豆煮出让人终生难忘的滋味,也有厨师简直是松露杀手。”黑泽莲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然后略微担忧地说,“其实我做的蛋包饭也一直让江户川君不是很满意。不好吃的话,你拌点酱料将就。”
综观福泽谕吉四十八年的人生,做的最好的两道料理,一个是泡杯面,一个是蛋包饭,都是江户川乱步爱吃的东西。
今日总算是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我来吧。”他极为淡定地从冰箱里拿出了食材。
“福泽先生会做饭?”黑泽莲的语气很惊讶。
“会的不多。”杯面是个人都会泡,所以严格算起来,其实他只会这一道料理。
“好厉害啊。福泽先生会剑道,开侦探社,会下棋,懂茶道与和服文化,还会做饭!”黑泽莲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真是一座宝藏。”
福泽谕吉不是第一次被人夸了,但别人的夸奖,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他的决心,影响他的情绪。
但此刻,他觉得自己有点抑制不住的飘了。
“咳咳,我要开始打蛋了。”
“噢。”黑泽莲乖巧地给他让出灶台。
福泽谕吉做饭时都是一副即将带领侦探社对抗港口黑手党的严肃模样。
黑泽莲站在一旁,边吃葡萄边看他一丝不苟地打蛋、搅拌。
一丝不苟地切菜。
一丝不苟地倒油下锅,开火,倒入蔬菜粒。
然后左手扶住锅柄,煞有架势地握着木铲开始翻炒。
“在来这里之前,我的心情其实很不好。”黑泽莲低声说道,“但是遇到福泽先生,就像遇到了彩虹,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那句话其实很浪漫。
福泽谕吉记得在某个电影预告里看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电影,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想起来那句话。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在这里荡了鸭子秋千,还穿了福泽先生的和服,又下了棋,我真的很开心。”
如果在以前,福泽谕吉会说:“你开心就好。”但今天,他没有那样说。
他像无师自通般换了一句说法。
“我也很开心。”
他觉得他等会儿会更开心。
果不其然,青年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连嘴角的梨涡都明晃晃的。
“是吗?那太好了。”
福泽谕吉觉得自己炒饭还是很有技术的,腾起的饭粒和蔬菜粒在半空中交换位置,落入锅中后准确地吸饱了汤汁,泛出油亮亮的光泽。
快出锅了,他正想着,嘴边传来一个柔软的触感。
福泽谕吉一怔,随即往旁边看了过去。
是黑泽莲直接用手拿了一颗葡萄喂他。
没有递给他,是直接用手拿,塞到了他的嘴里。
夏季雨天的傍晚,空气中有种难言的热烈鲜活。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油锅翻炒的声音,还有从他自己的胸腔里,传递出来的心跳声。
“啊,福泽先生——”
福泽谕吉慢慢地低下视线。
他……把锅炒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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