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在外地拍戏的白蓝上来就劈头盖脸的数落了她一通,从一忙就“自闭”的生活习惯到她近段时间金钱上流水般的大手大脚,再到她非要死命吊在连穆这颗歪脖子树上的死心眼儿,最后是她气到老师让老人家一怒之下出国至今不曾回来的“罪行”,洋洋洒洒一大堆,堪比外面遮天蔽日的细密雨幕。
易灵听得差点二度睡着之后,终于在白蓝的质问咆哮声里弱弱的搭上了腔,“我知道错了,真的。”
“真心认错,死不悔改,你也就会这样来搪塞我!”
白蓝气呼呼的,即便对方看不见,还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示自己满腔的不满。
易灵含糊的应付两声,未免自己被念得头疼,赶紧转移话题,“别说我了,你那边怎么样啊,拍摄顺利吗?之前那个碰瓷你的白莲花怎么样了?对了,还有你和简卓的感情,我听说你们俩最近吵架了,现在和好了吗?”
直击灵魂的三连问一出,白蓝立时顾不上数落她,先是抱怨了一通拍戏辛苦居住环境太差,再是吐槽前阵子那个越级碰瓷被她反手一巴掌打脸的傻叉女明星,最后提到和简卓之间的感情问题时,反而只是简简单单两三句话,语焉不详,没透露太多有用情况。
易灵挑了挑眉,没再追问,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好友,她对白蓝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能让她这么讳莫如深,显然问题肯定是有的,只是现阶段看来她打算自己处理,不假他人之手。
于是,电话里彼此又吐槽了一番对方和男友的感情问题之后,两人这才结束了通话。
易灵走到窗前,看向外面雨幕,隔着纱窗,沁凉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呼吸间是她偏好的香味。
她低头,看向窗台白瓷花瓶里花枝摇曳的百合,茉莉花一般洁白的花瓣,碧绿莹润的花蕊,海棠花一般的玲珑尺寸,正是老师之前从国外托人带回来给她的新品种百合花“碧玉美人”。
和很多人一样,易灵是不大喜欢百合的,香味呛人又庸俗,摆在那里看着就碍眼,尤其是过去她曾经无数次需要被迫接受这样一种讨厌的花在眼前晃,就如同她那位好继母一样,真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但同样是百合,老师送给她的“碧玉美人”却难得的让她有了喜欢的念头,于是,它便有了能够时常出现在这幢房子里的机会。
抬手揪掉发黄的花瓣,她闭眼伸了个懒腰,突然间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在她浅薄黯淡的记忆里,母亲最喜欢的就是小小的茉莉花,家里总是到处洋溢着清甜的茉莉香气,那时候白蓝还会幼稚的和她争夺假装茉莉仙子的权利,直到某一天清甜的茉莉被庸俗呛人的百合花取代。
说起来,白蓝最怨念的是她拜了她外公做老师,导致两人凭空岔了一辈,如果不是白老爷子严肃起来颇具威慑力,大概白蓝能靠着撒泼打滚成功拉下她小师妹的辈分变成老爷子的徒孙。
幸好她没能成功。
易灵想起当年相依为命的外公去世后,被托付给外公好友白老爷子的时光,虽说她亲缘上有些浅薄,早早没了母亲,外公走得也早,但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这不,无论是老师还是白蓝和师兄师姐们,都让她冰冷寡淡的童年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虽然也有些小小的瑕疵,但瑕不掩瑜,她到底还是心怀感激的。
至于去年因为她坚持来江城这件事被气得翘胡子的老师,以及后来她任性同连穆在一起让老人家一气之下怒而出国……
想到这些,易灵有些心虚跑到楼上书房给人发了封足够长且足够情真意切的邮件,顺便将最近比较满意的心爱作品和给老人家的心意打包起来发了个国际快递。
她当年虽然坚持要学珠宝设计,让一心衷爱国画艺术的老师失望,但却从未有过放弃深研国画的打算,如今依旧在努力进步。
看着挑选出来的几幅画和她十分得意的珠宝设计作品,易灵满意的点点头,等看到这些东西后,这下子老师肯定是不能再说她来江城是不务正业了。
***
晚上,易灵吃过晚饭接连跪了十盘游戏被人怒骂猪队友踢出战队的时候,连穆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她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因为酒意上头脸颊微微泛红的人,“喝酒啦?我让人给你煮醒酒汤。”
“嗯,我先洗个澡,”连穆道,“今天晚上还有工作要加班,可能会忙到很晚,你自己先睡不用等我,我忙完了可能会在书房休息。”
易灵轻快的脚步顿了下,回头看他,连穆靠坐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神色疲惫,眼睑下有微微的黑影,很明显创业的过程并不轻松。
她想了下,下楼前多说了一句,“不用逼自己太紧,需要我帮忙的话直接开口,什么时候都是身体比较重要。”
连穆含糊的应了一声,没说其他,易灵见状,不再多说下楼找佣人去了。
厨房的醒酒汤熬得很快,易灵端着汤上楼时连穆已经洗好澡在擦头发,正好一副出浴美人图,她光明正大的欣赏了许久,目不转睛的模样惹来当事人极力忍耐的一瞥。
“好了,不逗你啦。”易灵无趣的撇撇嘴,示意自己收到警告,摆出老实受教的姿态,只是嘴巴上还不忘占点便宜,“记得不要忙太晚,想回来睡的话我随时欢迎,不用担心会吵醒我。”
连穆神情不可置否,这话说得倒是漂亮,也不知道从前被吵醒后给他一脚差点害他扭到腰毁容的人是谁。
但他无意这些口舌之争,洗完澡后换了套睡衣就往书房去了,易灵看着这人消失在书房门后的背影,面上笑意淡去。
其实有一段时间了,她早就发现连穆有时候待她的蓄意冷淡和逃避,察觉他这点心思并不难,毕竟当事人也从未想过要遮掩。
想起曾经被随便扔在他书架上的生日礼物,易灵扯了扯嘴角,拿钱买来的男朋友和恋情就是会有难以保质保量的问题,只不过她无意追究售后服务这种问题,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的就这样含糊过去也好。
要知道,人生难得糊涂,活得太清醒并不会令人高兴。
就是不知道如今置身她笼中的雄鹰何时会毁掉笼子反噬主人了。
易灵压下那些漫无边际的想法,哼着歌回了卧室,觉得没人打扰的晚上可以稍微熬个夜多玩一会儿。
***
第二天因为要回学校早早起床的易灵在吃早餐时听到了连穆早早出门的消息。
她安静的听完,没多说什么,叫来司机出门去学校。
今天是梅雨季节里难得的晴朗天气,这个时间段江大门口人流量不小,易灵下车解锁了辆小黄车朝艺术系而去。
真要说起来,她其实并非本校学生,她的母校是北方的宁大,因为两校几位知名学者与教授牵头组建了个关于艺术创新方面的实践合作小组,她作为宁大本校艺术系和白老爷子推荐过来的优秀人才来江大进行学习交流,在去年秋天和其他几位或已毕业或在读的优秀学生们一起南下,在江城停留时间已近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