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舟静静的听着,手里面拎着一根刚刚特意留下的长木棍,轻轻扒拉着火堆,让里面的篝火燃烧的更为跳跃与温暖。
而已经开始描述江湖生涯的梁田语,却如同无酒自醉般眼神迷离,原本因为受伤而偶尔抽搐,绷紧的身体,竟也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江湖的日子,可就又不一样了。”梁田语语气略微亢奋了那么一点点,似乎那些日子对他而言,早已刻画到了灵魂深处,所以每当在重新说起,又或者自己的午夜梦回时,便会再度沉浸其中。
“当年我到了江湖才知道,原来老爷子传给我的那几手,是这么厉害。”梁田语笑着说道:“你别看我现在惨了点,当年追求我的姑娘可不少。”
“那……为什么突然决定回来了?”江小舟问道。
“因为累了啊。”梁田语笑了笑:“走的路越远,就越想家,尤其是除夕夜的那一口温酒。”
“我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凭着老爷子的本事,明明可以过上好日子,却非要回家杀猪。”
梁田语目光有些黯然:“可是等到回到家的那天我才发现,原来我在外面的这十几年,变的可不光是我自己……”
“大骊朝啊……”梁田语回头看了看石台之上的神像:“我听老人讲,咱皇帝陛下也是咱苦哈哈的出身,那早两年的律法也真是向着咱。”
“可是怎么就变了呢。”梁田语语气低沉:“税赋突然开始一年比一年收得多,再好的年节收的庄稼地,也根本填不了这些窟窿,明明村里还都是那么好的人,但日子却真的过不下去了啊。”
江小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正所谓兴亡百姓皆苦,就这些道理,在原先自己的世界真都已经是听的太多,都听的烂了。
江小舟和梁田语两人说到这里,梁田语不再继续说后面的事情,比如他是怎么让大家和他一起上山,上山究竟是为了躲税还是真的为了抢劫,梁田语一概不说,江小舟也一概不问。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明白,如果再往后说,再往后聊,那这故事的结局只会聊到破庙当中坐着的两个人。
“睡吧。”江小舟叹了口气:“总要活下去的,要看的开些。更何况你也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全部事,既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了。”
梁田语笑了笑,没说话,随即整个人就着火堆边上,侧卧在了地上。跳跃的火光瞬间便把他的整个身子映成了红色,想必在这刚进冬天的日子里,能驱走不少的冷意。
江小舟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憋得慌,所以又在摆弄了几下柴火后,也就此躺下睡了过去。
只是两个人,谁又能睡的着呢?
柴火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可惜如今的时节不对,破庙外没有半点的蛙叫虫鸣声,不然还能驱走些许孤寂。
江小舟是一直挨到了后半夜,才终于有了些许困意。然而才刚刚想真的打个盹,却听着背对着自己的梁田语那边,突然传来了些动静。
江小舟刚想转身,却听见梁田语突然轻声说道:“江兄弟,我希望你并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