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是年后第一个热闹的节日,自古以来就有灯会赏花灯,猜灯谜放烟花的习俗,如今清平盛世,更是从初十那日起便有零星的小贩出来摆摊,白天的时候在东市长街上卖东西,夜里就燃起花灯来,直到正月十五这天正日子达到高丨潮,所谓花市灯如昼正是描述上元节这晚的景象。这一天里京城不设宵禁,青年男女无论婚嫁与否都可走上街头玩乐,不受礼法拘束。
所以天色未暗,家里的年轻人都出了门,挽月的两个姐姐都带着夫君一起去东市,惜月也早早地盛装打扮了出门准备偶遇一位贵女,唯有挽月沉得住气,一直等到霁月来找他才动身。
“太好了,我还怕大哥已经走了呢。”霁月年纪小第一次逛上元节的灯会,早就期待万分恨不得飞出去了。
“等着你呢!”挽月穿上了外袍,吩咐琴棋书画四人道:“你们四个都跟着一起吧,这样的热闹落下谁也不好。”
“好啊,多谢公子。”四人谢了恩,互相对视都喜上眉头。
“公子,咱们先去山海居的包厢里吃饭,看完舞龙舞狮再上街可好?”侍书提议道。
靖霜常在山海居约见挽月,故而特意包了个包厢下来,以防遇见人多的时候不好有空间,那个包厢在山海居二楼的东南角,一面临着东市长街一面临着御河,是个位置绝佳的地方。今日上元节宫中有宴会,太女殿下自然是离不开的,那上好的位置空着也是浪费了。
“可以去山海居吗?我听说那里的包厢都很贵。”霁月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能去山海居,这下可真是沾了大光了。
“无妨,那个包厢是太女姐姐早就包下的,咱们今天去了只用付饭钱就好。”挽月还没独自去过山海居,但想着上元节带着弟弟一起出去见见世面也是一件好事,便答应了下来。
挽月一行坐了相府的马车停到了山海居的侧门,因着他们都是年轻公子,故而不想从大堂上去,便挑了个僻静的通道直接上了二楼的包厢。
“哇啊,这间包厢可真豪华,这么大都快赶上我们院里的大客厅了。”霁月一进来就连连惊叹,还好奇地东看西看的。
山海居本就定位高端,因此几个上等的包厢都是格外奢华宽阔,临窗处有一张红木的大桌子并配套板凳,再往西还有一张矮脚茶几和两张锦团坐垫,茶几上放着一套精美的白瓷茶具,器具小巧玲珑却颇有品格。茶几西侧放着一架绘着四季花卉的琉璃屏风,将包厢的空间一分为二,霁月绕过了屏风看,见后头有一张铺着纯白色皮毛褥子的美人靠,美人靠对面还立着个红木雕花的高大衣柜。整个像是个居住的屋子一样,任谁看了都难以相信这只是酒楼里吃饭的一个包间。
挽月坐下没多久,便有两个小二过来询问,二人虽是酒楼的伙计,但都着同款式的锦衣,模样端正,气度堪比普通富户的小姐。
“大公子来了,您想用点儿什么?”一个年长些的低头问,另一个年轻丫头在她身后拿着纸笔等着记录。
“既然是上元节,自然是要吃元宵的,就上五碗元宵并几样小菜就好。”
“是,元宵馅料不同,公子要吃什么馅儿的?”
“我爱吃花生碎的,你们呢?”挽月不忘转头问琴棋书画四人。
“奴才们吃什么都行,公子做主吧。”四人均不敢挑剔,直言听挽月的。
“三弟你爱什么馅儿的?”挽月又高声问屏风后头待了半天不出来的霁月。
“我吃黑芝麻馅儿的,谢谢大哥。”霁月正仰倒在美人靠上,用手细细地抚摸身下的皮毛享受呢,听见挽月问他立马回了一句。
挽月又说了一遍,小二记下后又报了一遍,待挽月颔首才退了出去。
“三弟你做什么呢还不出来。”挽月见霁月久久没动静,便绕到屏风后去叫他,结果一看他躺在美人靠上都快睡着了。
“你啊!”挽月上去推了他一把,把人推醒了才说他:“你也不怕在这儿睡着凉了,怎么跟头小猪一样,一躺下就睡过去了?”
“嘿嘿,”霁月也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从美人靠上跳了下来,解释说:“都是这美人靠上的褥子太软了,我躺上去就不想离开了。”
“别说傻话了,一会儿饭都到了。”挽月把霁月拖了出来,按着他坐到了自己身边。
冬日天凉红木凳子上也都绑了皮毛坐垫,坐下去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冰,反而柔软暖和,等到了夏日里坐垫就会换成冰丝的,十分体贴。
“乖乖,怪不得都说这里贵,想的这么周到,果然有他贵的道理。”霁月啧啧称奇又将迷惑问了出来,“不过为何还要用屏风隔出一半空间来,放了衣柜和美人靠,难不成有人吃了饭就睡觉吗?”
“衣柜是存的替换的衣服,若是吃饭时不小心沾上汤汁,便可去里头换了,美人靠是换衣服时坐的,并不是用来睡觉的。”挽月十分有耐心地和霁月解释了,神色间温和有礼,没有半分嘲讽霁月无知。
“原来是这样。”霁月点点头,心想:果然我是一个穷小子,这等贵人富贵享受的法子我连想都想不到,不过是个临时落脚吃饭的地方,竟弄出这么多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