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着眼,大口地喘气,过了很久,才将那些翻涌的情感压制下去。
房间里灯影堂堂,他却觉得四周都是逼仄的黑暗。
他的目光落到未画完的纸上,半晌,拿起笔,把它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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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万晏从隋禾书桌前路过,看到了那幅画。画上是废墟、怪物,但没有人。
“你这画的是……”万晏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我们学校?”
隋禾正在清书包,闻言说:“是。”
“你为什么要画这种东西?”万晏不解,“特殊爱好吗?”
隋禾如实道:“这是我梦中的场景。”
“厉害呀,梦中拆学校。”万晏竖起大拇指,“这是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想干的事。”
隋禾哭笑不得,没接茬:“走吧,去上课。”
上完课回到寝室,隋禾坐在桌前写作业,忽然感到头疼欲裂。
他抱着脑袋,睁着眼,看见的却不是书桌,而是那个末日般的噩梦。
那些血腥的场景诡异地闪烁,宛如年久失修的老电视机,一帧一帧跳动着不连贯的画面。
灭顶的痛苦情绪淹没了他,他张嘴发出无声的哀嚎。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怪物分食的场景一次次重复,那种四分五裂的剧痛似乎也投射到了现实的身体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彻底陷入这个噩梦时,胸口涌起熟悉的暖流。那暖流浸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从地狱回到人间。
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有种奇怪的感受。极远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窥探的目光在不断扫视,而那种危险缓缓逼近的预感,让他寒毛耸立。
他隐约觉得,那个未知存在也许是在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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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禾快疯了。
那个噩梦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现实生活。
自那次感受到“目光”后,噩梦就经常毫无预兆地降临。
上课上到一半,他的眼前会突然发黑。为了不让人察觉异状,他只能趴到桌上假寐,实则忍受着精神上的摧残和身体上的疼痛;走路时,若噩梦浮现,他便快步走到隐蔽处,低头把目光对着手机。
那个梦就像一团扎根在他脑海的阴影,盘踞着、延伸着,不断侵蚀着他的思维,或许也会剥夺他的神志。
一次在寝室发作后,他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肉眼所见没有任何伤痕,双肩和右腿绵延的疼痛却实在难以忽略。他只能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心理作用,直到疼痛渐渐平息。
后来,他实在承受不了这无休无止的折磨,用生病为借口请了假,一直躺在寝室里,连外卖都要送上楼。
每一天,每一刻,他警惕着逡巡的神秘“目光”,畏惧着噩梦的不期而至。
这样痛苦煎熬的日子过了整整一个星期,他神经日渐敏感,情绪岌岌可危。
直到下一个星期一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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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禾在寝室,桌上放着没动几口的外卖。
他最近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每餐吃的很少。
他的脸庞明显消瘦,眼中含着细密的红血丝,整个人颓废又黯淡。
他坐在桌前看着书架,眼神没有焦点。
手机铃响,他的眼珠才迟钝地转了转。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万晏。
他刚接起,就听到万晏说:“隋禾,帮我个忙行吗?”
他声音干哑地吐出一个字:“说。”
万晏:“你能帮我把桌上的手机送到楼下吗?”
“好。”
隋禾走到万晏桌前,看到一个陌生的手机,似乎不属于万晏。他无心探究,拿着就下了楼。
在楼下看到万晏正和好友赵胜交谈,赵胜一脸求饶般的苦笑,万晏不为所动。
把手机交给万晏后,隋禾正准备上楼,突然听到一声遥远的呼唤。
那呼唤似乎来自天边,说着隋禾听不懂的晦涩语言,其中引诱的意味昭然若揭。
隋禾有如被砸了当头一棒,脑子里嗡嗡作响。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又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想呐喊,张开嘴却发不出声;他向迎面走来的人用眼神求救,可所有人行色匆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他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快步走向某个方向,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熟悉到可怕——他到了月牙湖。
月牙湖的景色依旧美好,他心中的绝望却铺天盖地。
那诡异的引诱声又一次响起,声音重重叠叠,好像是成百上千个人在同时呼唤着他。
他大脑一片空白地跳进了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