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屋外头传来了一声急呼:“爷爷,村子北边那林家大老爷来咱们村了。”
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引得族长神色大变。收敛了一身怒容,临行前放了句恶言:“竖子,等着”,如来时般匆匆而返。
“少爷,就这么放他们走吗?”林桃很不甘心,自有记忆以来,敢对着自家岛主这么大放厥词的,坟上的草早已碧绿一片。
林丛舟走到主位坐了下来,对林桃道:“把老管家林伯喊来。”
林川是十五年前被卖入林浚家的,岭南一疫,无数百姓妻离子散四处飘零。林川就是那无数可怜人中一员,妻死子亡且双腿受寒严重差点就瘫了。幸好年少时识了几个字,被当时的林管家看中收留救治,认了义父子后顺势还接手了林府大管家之位。
至于背地里的身份嘛?看现在一主一仆对林家村形势的探讨,显而易见是林丛舟这边安插的人手。
“小主子,老奴可算是见着您了。”林川才四十岁左右,远远没到说老的地步。可是这会儿眼眶含泪,恭敬跪拜的模样倒真当得老奴二字。
“当年要不是老主子搭救,让我留了个后,老奴早就无颜存活于世了。”
“小主子,老奴时时刻刻都想着给您请安哟!”
林丛舟受了林川的大礼后,安下神来询问道:“这林家村还分南边?北边吗?”
林川站在下首,恭敬回道:“小主子您有所不知,林氏传承已有三百多年。北边那支虽人口凋零但五代袭爵封侯。至这一代更是获封巡盐御史,掌着整个江南的滔天权势。与之隔江相对的林家村这一支,追溯往上三代,是北边那支分宗分出的旁支。靠着耕读传家,族里最大的官也就一县令。”
“十天前,那位林大人来过一回。今儿个,是第二回上门了。”
“缘由查清了吗?”林丛舟手指轻扣桌面,淡淡问道。
林川回道:“那位林老爷身份非同一般,似乎还掌着朝廷暗地里耳目?寻常小厮不及靠近就暴露了。这次他进村后我已派林砚前去查探,想来晚间会有消息。”
林丛舟对林砚的轻功还是有信心的,就算探不到什么有用消息,但来去无踪还是能做到的。
傍晚,晚霞犹在,远远望去一片红晕。村子里响起了一阵阵鸡飞狗跳的声响,下田的庄稼汉也三五个一堆举着锄头归家了。
林浚家院子是村里除宗祠外最好的青砖大院,这会儿大门一闭倒也少了无数烦忧。
……
“林福来报,说是西村头的堂媳妇病逝。该去上柱香的。”林家村中央,族长家的瓦房内,一位面容消瘦,穿着一席深褐色锦袍的林海被尊请到主位落座,一脸平静说道。
族长已经一改在林丛舟面前那副凶恶嘴脸,眯着眼睛笑说道:“林大人可折煞丛舟那小子了,他娘是什么排面上人物?那劳得您去上香祭奠。”
林海似不太赞同族长这种说法,不过也未加反驳,转而说起了正事:“族长,关于将北边这支与你们这支林氏宗脉合族一事,不知族长考虑如何?”
太师椅上的族长显然有自己的小心思,没有立时回应,顾左右而言他:“天眼见要黑了,婆子也煮好了晚饭。林大人今晚就在老朽家歇一歇,如何?”
林海略失望,复又想到合族不顺的话还可以找找有无合眼缘的小辈?当下道了谢同意留下来了。
一道蒸腊肉、一道鲜鱼、一盆儿虾子,再加上一道没什么油水的炒咸菜。素来习惯了精细苏杭菜的林海虽吃不太惯,但也未做在面上,倒也宾主尽欢。席间,老奸巨猾的族长几番探话,在林海有意放水下,被他探得林老爷预备过继子嗣这一目的。
用过了晚饭,族长因寻思起过继子嗣于自己的利弊,颇有些心神不宁。林海趁机寻了个消食的借口,带着管家林福漫步于乡间田埂处。
“老爷,要不还是让何三把马车赶来,咱连夜回扬州?”林福落后一步距离,悄悄贴着林海耳边说道。
林海闻言,甩了下袖子笑道:“你这老货倒是嫌弃上这里了?”
林福赶紧表着忠心道:“老爷,奴才是心疼您。您晚饭用得不好,这乡下人家住又没地方好好住,您今晚定是连觉也睡不好。”
“哎……”林海目眺远方重重叹了口气,“林氏子息艰难,好容易寻到一脉祖上有牵连的旁支,我……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的又何止林海一人,这一晚也不知是不是白日受到族长及族老欺压指责缘故,林丛舟又梦见了十五年前那一段血淋淋的过往。
“泠儿,跟着莫侍卫跑,远远的别回来。”
“水泠,你是我看重的嫡子。快走吧,活着才有希望!”
“哥哥,他们都不和丛舟玩,你陪我一起做泥人吧……哥哥!噗……”
长剑先是贯穿了那正做泥偶小童的胸口,噗呲拔了出来又一次挥向自己。好痛……好多血……泠儿要去见父王母妃了……
“少爷……少爷……”林桃最先发现林丛舟的异常,煞白的脸庞,微微泛紫的唇色,怎么唤也不醒。立马高声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少爷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