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了银子,那肯定就是为了别的了。”李熠不紧不慢地道:“你们招揽的客人虽然不多,但能出得起银子去那里的人,各个非富即贵,普通百姓是不会有机会进去的。”
那人沉默不语,也注视着李熠。
李熠淡淡一笑,那笑中却带着几分冷意。
“是为了收集情报吧?”李熠道:“大周人最喜欢做的不就是这些吗?”
“太子殿下,你很聪明。”那人开口道:“但是你也很大意,你在意一个人,不该写在脸上。今日你能来见我,恐怕不是为了我和我手底下那帮虾兵蟹将,是为了他吧?”
李熠冷冷瞥了对方一眼,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为君者,最忌讳的便是暴露自己的软肋,太子殿下,你还是太年轻了。”那人笑了笑,又继续道:“我很好奇,殿下是怎么称呼他的?十方,李舟,还是他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周默?”
“十方是清音寺的和尚给他取的,李舟是你们的皇后也就是你的父亲给他取的……周默这个名字,你知道是谁取的吗?”那人朝李熠问道。
李熠似乎并不好奇,淡淡道:“他是大宴人,并没有一个周姓的名字。”
“可他身上有一半大周人的血,殿下比谁都清楚不是吗?”那人道。
李熠闻言并未动怒,而是开口道:“你不妨说说你的条件吧,孤想听听。”
那人没想到李熠这么痛快,当即有些惊讶,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少,只要你不为难我,对我和我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以保证他的身份永远不会公之于众。”那人道:“你心里也清楚,你们真正重要的事情,从那帮整日寻花问柳的纨绔嘴里,是问不出来的,所以我那个地方对你们大宴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麻烦。”
李熠轻笑了一声,开口道:“你说的没错,的确不是什么大麻烦。”
那人没想到李熠这么轻易就松了口,面色不由浮起了一丝喜色。
“否则呢?”李熠又问道。
“否则,你一定会后悔今日拒绝了我。”那人开口道:“可怜了十方,他这个贵为一国储君的兄弟,并没有选择保全他……”
“孤会不会后悔不一定,但你已经没机会后悔了。”李熠轻笑一声,淡淡开口道:“没意思,杀了吧。”
李熠说罢淡定地朝后退了一步,一旁的霍言声取出一把匕首,上前干净利索地抹了那人的脖子。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李熠下令杀人的时候,那语气自然又轻松,情绪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波动。所以那人直到被霍言声抹了脖子,都还没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杀了。
那人瞪大眼睛看向李熠,片刻后便没了声息。
李熠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死不瞑目的尸体,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孤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威胁。”李熠开口道。
尤其这个人竟然拿十方来威胁他,更是犯了李熠的大忌。
李熠从地下出来的时候,被外头的阳光晃得忍不住皱了皱眉。
霍言声比他稍晚些出来,因为要吩咐人收拾残局。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霍言声问道。
“那地方估计也查不出什么东西了,那日我和兄长误打误撞进去,此人早已警觉,不会等到燕长生下手的。”李熠道:“该撤走的人估计已经走了,剩下的那帮虾兵蟹将,问不出什么。”
虽然经过十方提醒之后,李熠及时安排了人手盯着那里,但他们那帮人既然能在京城站稳脚跟,背后之人肯定不是吃素的,不会那么轻易让李熠得手。
“那此人为何不走?”霍言声问道。
“盲目自信。”李熠冷笑道。
当然,燕长生也在这件事情上出了不少力。
霍言声闻言怔了一下,暗道也不怪那人盲目自信,就连他都没想到李熠竟然会毫不犹豫就把人杀了。以他对李熠的了解,那人拿十方威胁,多少会起点作用吧?
太子殿下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有那么一刻,霍言声几乎要忍不住怀疑,他家殿下到底是在意十方,还是不在意?
若是不在意,这些日子到底图个啥?
若是在意,怎么就把这人给杀了呢?
“查是不必细查了,但什么都不做也说不过去,随便处置一下吧。”李熠道。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着巡防营的人配合大理寺的人一起,将那个地方查抄了,确认里头的人身份后,只要是大周人,一律在闹市斩首示众。”
霍言声:!!!
这叫随便处置?
太子殿下这举动,不等于是直接和大周“宣战”了吗?
“还有,京中所有勋贵子弟,但凡是去过的,一律拿了,送到刑部挨个着人审问。”李熠又道:“看看有没有和大周勾结的。”
霍言声闻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殿下,这样一来会不会惹得人心惶惶?”
“年纪轻轻整日吃/喝/嫖/赌,该让他们‘惶’一下了。”李熠随口道。
霍言声还想再劝太子殿下收敛些,别动作太大,届时不好收场。
但他念及对方那日那句“你在教孤做事”便忍不住冒冷汗,哪里还敢多说话,只能老老实实闭嘴。
只是,这一石不知要激起多少浪。
而这浪又会打到谁的身上呢……
待吩咐好一切之后,李熠才回了宫。
他入宫后没有回东宫,直接奔着霁月居而去。
但他到了霁月居外头,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犹犹豫豫没敢往里走。
李熠抬起自己的手臂,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开口道:“霍言声,你闻一闻孤的身上有血腥味吗?”
霍言声凑上去闻了闻,开口道:“回殿下,属下没闻到血腥味。
他心道杀人的是自己,太子殿下只不过站在旁边看着,怎么会染上血腥味呢?
然而李熠似乎并没有被霍言声这回答安慰到,他立在原地又犹豫了片刻,开口道:“算了,先回去沐浴再过来吧,兄长是修行之人,总不能让他沾染了血气。”
他说罢转身朝东宫的方向行去。
霍言声忙跟在李熠身后,心中却思绪万千。
若非今日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个杀伐果决的太子殿下,和这个小心翼翼怕让十方沾染了血气的少年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