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舟没有再游上来的力气了,只看见岸上蹲着的女子害怕却又鼓足了勇气的脸,她身后,直奔而来一道白色身影。
宫斗任务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接的。
宋舟闭上眼,安详地等待任务失败,重返现实世界。
一只素白的手穿过冰冷的池水,勾住了她的手腕。
她已经失去了大半的知觉,披风落在她身上时也不觉得冷。
蔺浮庭明明也没落水,脸色却比她还白,双眼胜过这潭寒水,毫不留情地掐她的人中和虎口。
宋舟不知道这位男二的急救知识都是谁教的,简直无知得可怕。她痛得一激灵,自己努力把喝进去和呛进去的水都咳出来,拥着披风声音低得像刚出生的猫崽,“痛……”
视线模糊,没发现他搭在膝上,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刚才一个接一个要致宋舟于死地的女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蔺外站在蔺浮庭身后,抱着剑询问,“兄长?”
蔺浮庭冷着脸没说话,食指与中指微抬,蔺外会意,打了声口哨,从隐蔽处出现两名侍卫,动作迅速将人带走。
“等等……”求饶的哭声吵醒宋舟昏沉的意识,她模模糊糊抓到蔺浮庭垂下来的一截袖子,“不能乱杀人。”
她脑子里全是任务要紧,男二要走回原本的人设,善良、温柔、宅心仁厚。
“宋舟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蔺外看不下去了。
他和兄长早就看了许久,推她的人掉入池塘都死抓着她不放,站在岸上的人袖手旁观,没有要呼救的意思。都巴不得她死,她反过来给人家求情。
宋舟冻得打哆嗦,蜷起来试图能多攒点热量,手指却依旧不放开蔺浮庭的衣袖,嘴里只有两个字,“不能。”
“不杀。”蔺浮庭的声音仿佛从冰窟传来,侧头示意蔺外。
蔺外抬起手,对着侍卫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
人生第一次落水,虽然是假的,也足够让宋舟吃不少苦头。
在床上躺了两天,光影照在菱花镜上,镜子里所有的物件都被蒙上一层光。
精神好得差不多,宋舟觉得自己又生龙活虎了。
外头的光刺进来,让她不适地眯起眼。勉强自在了点,才看清逆光下的人影。
能随随便便不由分说推开她的房门,也没有其他人了。
蔺浮庭很少会亲自来厢房找宋舟,多数是让蔺外或是管家来。
宋舟有些意外,晃着脚跳下床。将将要迈开步子走过去时,不知道蔺浮庭来的目的,犹豫着还是停在原地。
叫了声王爷。
明明救要害自己的人时那一声喊得气势十足,现在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手指。没等到他说话,悄悄抬起一点脑袋瞄他,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又马上心虚地低下去,复做一开始的受气包样。
“你可有话向本王说?”
宋舟茫然,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说出这句话。但蔺浮庭做事,没有理由才最正常。
不知道该说什么,宋舟抓着袖子,试探着说:“好久不见?”怕四个字太单调,她还给了一个笑。
上回从池塘里把她捞出来后就再也没出现,确实算是好久不见了。
“过来。”
蔺浮庭好像不太舒服,半晌后宋舟才听到他说话,声音沙哑。
被蔺浮庭使唤多了,宋舟本能小跑过去,规规矩矩站在他跟前等候吩咐。
她从床上起来,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左眼下有一道细细的疤,是掉进水里不知道被什么刮伤的。
蔺浮庭看着她,想起她掉进池塘的那一瞬间,他跑过去却害怕救不了她的心悸。
他本应该心里清清楚楚知道不是同一个人。宋舟明明有她自己的目的和心机,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怎么能在龙子图里,不看画像,光凭画轴头部的刻字准确无误找到貔貅图。
蔺浮庭闭了闭眼,不能被她骗过去。
“准备一下,本王带你出门。”
宋舟问:“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她不是很适应这个温柔的蔺浮庭。
“本王做事轮得到你过问?”
这样才适应。
不消半刻,宋舟上了晋南王府的马车。
马车之内,宋舟双膝并拢,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靠着车门而坐。
蔺浮庭坐在里面,两人的距离还能容下两三个人。
料峭的寒气从被风撩动的车帘钻进来,缠绕着,顺着小腿攀爬上膝盖与指尖。冻得宋舟蜷了蜷手指。
这是宋舟来这里的第一次出门,心里却没多少新奇感。
就只这么一段短短的时间,蔺浮庭又恢复成生人勿近的表情,实在是阴晴不定,难以应付。
马车外的喧闹逐渐没去,取而代之的是越发呼啸的冷风,跳动的车帘泻出一方外面的景色。
一侧临湖,湖水中映着飞宇楼阁绰绰约约的倒影。
这方僻静的天地,看起来像是某家别庄。
“兄长,到了。”
蔺浮庭前倾着身子挑起车帘,临下马车前淡声道了句下来,宋舟立刻跟在他身后。
帘里只能看见半角风光,下了马车才看见全貌。
雕梁画栋,玉宇琼楼,琉璃瓦,锁朱墙,连脊兽的模样都威风凛凛,在满处幽雅中突兀又嚣张。
乌沉的匾额上写着一个蔺字。
高调奢华得与晋南王府天壤之别。
府门口的阶梯之下齐齐整整站了一排衣着不菲的人,见了蔺浮庭,无论老少,皆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叫一声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