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蹲下,还没定神,一只手蓦地伸出来攥住她的手腕。
越盈骤然惊得手一抖,纸伞落在地上。那手脏污,和越盈洁白如雪的手腕形成对比,宛如皎洁月色上沾染了一抹阴翳。
她愕然地望过去,对上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
这眼睛如同钩子一般直直地盯住她,眸仁浓黑,阴鸷凛冽,杀意腾腾,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拖入浓沉的夜色中。
越盈被他这样可怕的眼神惊地眨了眨眼,再一看,那人呼吸微弱,又何曾睁开过眼,只是下意识之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他手的力道很轻,更像是本着一种求生的意识,攀扶在她手腕上。
“你出门去请郎中过来。”越盈抚她胸口,掩盖住心里的余悸,这才想起回头吩咐小桃:“再接点热水来!”
...
越盈拿起帕子给榻上人擦脸。随着脸部轮廓逐渐清晰。越盈手上一动,眼神停在他脸上,有些忡怔。
不怪其他,这人生的......实在是太好看了。
他的那种好看,简直是顺着越盈的每个审美点长的。
血和泥糊住的脸被帕子擦干净后,眉眼轮廓竟是出奇的清隽朗润。长眉如峰,鼻梁高挺,俊美的脸上薄唇透出淡淡的粉。
覆在眼睛上的睫毛浓且长,眼窝微凹,这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看着他那双眼睛,越盈一晃,脑海内竟出现了一双阴鸷凛冽的眸子。
她摇了摇头,喃喃:“怎么会出现幻觉?”
塌上躺着的人,虽身姿颀长,但瘦削,阖着眸子躺着,透露出一股文人墨客的温文儒雅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可怕的眼神呢?
一大概是自己想岔了...罢?
...
越盈一向醒得早。
平常天空刚亮的时候,妈妈就到处摇铃让她们起身练舞了,今天倒是因为人都进宫去了,外面一片寂静。
越盈推开自己的房门,有些吃惊:屋内还残留着昨夜的药碗,那身被褥被掀翻开,而榻上人不在榻上...正在地上爬。
他爬得十分艰难,像是不小心摔下了床榻。他一边扶着柱子,一边捂着伤口挣扎着想站起来。那张斯文俊秀的脸,此刻正因为使劲而变得脸颊赤红,就连白皙的耳垂都为此沾上了红。
尤其是看到她来时,他似乎有些意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
他凤眼狭长,眸仁很黑,此刻,他纤浓的睫毛微颤,有些警戒地看着她。
他脸上还带着红,受伤的腿在地上颤抖。他似是有些不习惯她的注视,害羞一般垂下了头。
越盈看到了,那是一双俊美的、温柔的眼睛。
她愈发相信昨晚是一场幻觉,这么害羞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可怕的眼神呢?
他胸口因为过于用劲,撕裂开伤口,包扎好的绑带又沁出血来。越盈走到他身边把他抱起来,意有所指:“你受了伤,下不了榻。”
那人似乎没有意料到她会忽然抱起自己,手慢慢地搭在她脖子上,定定地看着她:“是你救了我。”
他声音朗润好听,咬词如大小玉珠滚落一般。
越盈答了声是,打算抱他上榻,却错过了男人低头间的一丝讥诮。
此刻,他勾着唇,目光凝聚在自己手掌下温暖如玉的脖颈上。
那里随着呼吸透出淡淡的粉红,如同新雪上一层美丽的霞光。
他想起刚刚。
刚刚,她走进门,高高在上,俯视着他,而他伏在地上,狼狈不堪。
她救了他,该对他有恩,但她看到了他的脸,还见证了他如此狼狈之态。无论是为了掩盖麻烦,还是其他...很可惜,他是个疯子,字典里并无恩情一词。
在赵王宫为质,以扭曲姿态生长,杀人已经成了一种让他颇为信任的方法...他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既然如此,那么,要不要杀了她呢?
她脖颈温热,新鲜的脉搏还在跳动。男人沉眸盯着女子的脖颈,慢慢伸出手,眼神变得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