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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1 / 2)


过惯了自力更生的日子,莫菲发现偶尔把所有事情都交给别人来安排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初见陆家兄妹时莫菲觉得他们完全不像一家人:陆铃是个乖巧可人的孩子,但她的兄长却是个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冷酷官僚。现在两人并排坐在马车里,陆铃在那儿一个劲地理着自己的小发辫,陆炳则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面小镜子递给妹妹。铃儿接过镜子仔仔细细照了半天,生怕被人看出自己刚刚哭过鼻子。

莫菲无声地在心中吐槽着,从没见过有谁像他们一样这么讲究细节,不愧是手足至亲。

马车行得稳当,一路上都没让莫菲感到颠簸。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有人替他们打开了马车的门——是个身着蓝布衣的小厮,他先请陆炳下了马车,随后在车门前放了张小凳子好让陆铃平稳地踩在上面。

莫菲也随他们一同下车走进了酒楼,迎面上来一个跑堂的殷勤地为他们带路。

“姑娘,这伞我替您保管着,等您三位用完膳,临出门前我再给您送过来。”

有人躬着身子接过她手里的遮阳伞,莫菲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旁边又来个人引着她上楼,嘴里还说着这楼梯台阶高姑娘小心着别绊着。才刚落座,一块热毛巾就递到了她手上让她好擦擦手,掌柜的陪着笑脸问姑娘今晚想吃点什么。铃儿面前的桌上已摆着两碟零嘴儿,陆炳什么也没要,就看着妹妹小颗小颗从盘子里拈糖果吃。

陆大人牛逼,太会安排,太会伺候人了!莫菲算充分见识到了陆炳富有生活气息的一面。

头一回感受到古代人的阔气排场,莫菲好奇地四下打量。酒楼够宽敞,桌与桌都隔着好一段距离,还借着屋内的摆设巧妙错开了不同桌间客人的视线。她又开始研究起桌上的菜色来,和酒楼的富丽堂皇相比端上来的菜就平庸多了,先上的四个冷盘皆是素食。

难道陆大人在减肥?莫菲被自己这个念头给逗笑了,一看陆炳在桌边正襟危坐的样子......怎么还站起来了?

莫菲回过头去,正看见一人身着道袍,步伐轻盈地登上楼来。道士不慌不忙走到桌前,一拍陆炳肩膀让他坐回去。陆铃悄悄地抹了抹嘴巴,抬起小脸跟那道士请安,道士见了陆铃也很开心。

“又长大不少,这次见面和上次比至少高了半个头罢!”

道人身上有种雍容闲雅的气质,即使他只穿戴着朴实的道袍和竹冠也不由让人觉得此君大有身份。陆炳晃了晃手中杯子。

“这位陈道长是家中的世交,我初到京城为官时他已经在外修行了多年,今晚难得他得空,大家聚一聚。”

道士呵呵笑着:“哪里是修行,混混日子罢了。”

他见陆铃拘谨的模样,挥挥手又开口。

“今晚这里都不是外人,自家人吃席,弗要讲忒多规矩。”言谈间不自觉地带出一丝乡音来,看来还真是陆炳的同乡。铃儿的肚子早饿了,扒着碗筷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不过看道长那语气,他是默认莫菲也算“自家人”了。陆炳这会儿有点尴尬,遂给道士说起了莫菲的来历,听完后道士啧啧称奇。

“我这位发小从来就是个生人勿近的脾气,做了两年官架子越来越大,难得还有人敢当面开他玩笑,好胆色。”陈道长竖起了大拇指。

“可别说了,丢人啊......”莫菲可耻地想起了自己把大人叫成大腿的往事,当时没被扔牢里打死真是万幸。

“陆炳,你年纪不小了,还打算这么熬着?”

“让道长费心了,这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那陆铃呢?也差不多到了该说亲的岁数了,哦,好像还真是有人来你家提过亲,听说后来让你叫人给绑起来了吊着打?”

铃儿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到,好奇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那都是以讹传讹,前三户都是正经人家,我父亲以铃儿年纪还小为由婉拒了他们,可没有闹什么不愉快。”

陆大人对于洗白自己这件事还是很积极的。

“那末一户呢?”

“最后来提亲那人是个混账,背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我知道了这事,带人去教育了他一下,他以后不会再犯了。”

关于自己的其它光荣事迹陆大人总是很谦虚的。铃儿还想插嘴问什么是“见不得光的事”,看到哥哥的表情又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

“嗯,你们兄妹倒沉得住气,男的不愿成家,女的也不急着出嫁。你母亲就没说什么?”

“家母一切都听父亲的。”

陈道长的胃口很小,桌上的菜都浅尝几口便停了箸。

“那正好,我久未拜访令尊,下次见了面我同他说,没准能替你俩一人结一门好亲事。”

陆炳差点没让茶呛着。

“承受不起、承受不起,您什么时候也学起这些媒婆的活来了。”

“怎么?”陈道长一瞪眼,“不过是给人牵个线,这事情妇人做得,我一个男人就做不得?”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起了辩论赛。在一旁蹭饭的莫菲耳听着他们拉家常,陪着陆铃也吃了小半碗饭。陈道长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片刻,话头就这么给引了起来。

“那这位莫姑娘,你要如何安置?不早早把人送回四川去?”

“她说自己不是四川人,问起来路来又不清不楚。”

“你锦衣卫的夹棍烙铁怕都是烂在仓库里了?”

“莫姑娘本无恶意,在南司这一个多月更替我们理清了黄册里不少烂账。刑器虽利,不能滥用在无辜者身上。”

陈道长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理当如此。

他今晚第一次端起酒杯放到唇边,犹豫片刻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那我问你,官府的文书靠不住了,牢里的刑具也无用武之地了,你锦衣卫的眼睛花了,你当怎么办?”

“我南镇抚司的眼睛正牢牢地盯着京城,不敢有片刻懈怠。”

道士捋着胡子笑了。

“既如此,那你可知今晚京城里有什么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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