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了她一眼,也没阻止,而是带孩子去洗手间重新漱口整理。
等欣欢收拾好了出来,才发现对面这父子俩居然连衣服都换好了,一个文化衫白T工装裤,一个海军蓝小背带。
“你们这是要出去吗?”欣欢微讶。
“恩。”男人点头,“周末带他出去玩一下。”
“哦那我……”
“你的衣服放在房间里了,之前我做志愿者的时候多拿了两套,你应该能用。”男人说。
欣欢也知道自己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不妥,当即也不啰嗦,进了次卧直接换上。
父子俩看着她进去,而很快她就换好出来了:志愿者的衣服估计是均码的,衣服裤子都没什么曲线设计。欣欢个子不算高,骨架小,因此穿起来就显得衣服空荡,胳臂腿又白又细。
男人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就拉着儿子先行出了门。
欣欢也跟着出了门,心里倒是不太慌:毕竟虽然穿归穿,但这时间差不算太久,小区能有多大的变化?
眼看就要到小区门口,她主动开了口:“接下来我附近随便转转,就不麻烦你们了。”
她以为自己话说得得体,不了前面两父子齐齐回头看他,脸色都透着点惊讶。
欣欢硬着头皮继续:“你们不用担心,这一带我还是熟悉的,我……”
“你午饭怎么解决?”他问,“我身上也没有带现金。”
“这没事,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她摆手。
对面男人没说什么,但眼神明显是不赞同的。
“你手机没有信号吧?”他说,“万一有什么事情,怎么联络?”
欣欢语塞。
旺仔也趁机开了口:“一起吧,姐姐。我们可以一起玩。”
他声音软,眼睛亮,欣欢被他看两眼,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开始泛软。
“可是……”她犹豫。
“儿童公园入场不收门票,只有项目收。”他说,“今年刚建立,你可以看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欣欢自然是点头了。
虽然项目不能玩——但是能提前一年看到新公园,哪怕看看也是好的。
见她点头,旺仔立刻笑得极为灿烂,连带着欣欢也忍不住回了个笑。
男人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俩人互动,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
然而这个感觉太过飘忽,直到他们晚上回来了,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天的折腾,旺仔很显然和欣欢混熟了不少,已经会主动扯着欣欢的衣角叫姐姐了——尤其是欣欢在公园打枪给他赢了一只大熊猫以后。
这个工作原本是由他来做,但是出乎意料的,女孩的枪法准得出奇,显然也是个游园老手了。
而欣欢在晚归以后也变得活泼不少,原本的拘谨好了很多,甚至主动要求晚上她来烧饭做菜——男人当然是拒绝了。
小姑娘没有经验弄不清主客的位置不要紧,但是他不行。
让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天的女孩子进厨房什么的……
他自问这种做法实在是不合适,哪怕可以答应,也很奇怪。
于是最后还是男人下厨,欣欢在客厅陪着旺仔玩耍。
于是等他端饭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在沙发上凑在一起,身子挨着,拿着小熊猫和小汽车飞来飞去,对着个话本念念有词。
望着两张脸挨在一起的模样,不知怎么的,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不太对。
他隐隐感觉到了是哪里不妥,但是不敢往下深想。
欣欢显然什么都没意识到,快快乐乐地吃了饭,然后又陪着旺仔玩耍一阵子,然后送依依不舍的孩子上床睡觉。
等男人将孩子哄睡出来,发现她已经换回了来时候穿的睡衣。
大概是他注视的时间有点久,欣欢主动解释:“衣服我已经都洗好了,就放在厕所的脸盆里。”
男人点头,表示知道了。
离十二点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左右,两个人极有默契地放弃尬聊,直接一个坐在餐桌旁,一个坐在沙发上,各自玩着手机,安安静静地等午夜十二点。
眼看时间就要到的时候,欣欢先站了起来,主动朝男人鞠了个躬:“这两天真的是麻烦你们了,非常感谢,我明天把钱送过来,以后晚上出来一定尽量小心,不会打搅到你们生活的。”
男人没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送她到门口。
然而就在她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忍了又忍,还是问了个问题:“方便的话,能知道你叫什么吗?”
欣欢愣了下,显然没料到有此一问。
不过她很快笑了,非常干脆地点了个头:“当然——我叫余欣欢,你呢?”
男人露出十分古怪——甚至可以算得上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欣欢奇怪。
“不,没什么。”男人的神情很快归于平静,“你的名字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不用在意。至于我……”
他顿了顿,说:“你叫我‘余哥’就好。”
这下轮到欣欢微微睁大了眼,但她的惊讶显然是愉快的。
“真巧,”她哈哈笑了两声,“以前我小时候也有好多人叫我余哥呢——那会儿我打架可厉害了。”
她以为对面好歹会像其他人一样,听到她的绰号和轶事来点惊讶或者好笑的表情。
然而对面的男人只是垂眼,过了片刻,才重新开口:“是么?”
他声音不见起伏,好像没有太多的情绪在里面。
欣欢有些尴尬,一看时间到了,赶紧开门。
“我走了,”她说,“晚安。”
“嗯,”他依旧没有看她,而是仿佛很潦草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她关门的瞬间,却听到他又说了一句:
——“注意休息,多保重。”
声音很轻,仿佛一吹即散烟草味。
……
女孩子走了,但是痕迹却是留下了。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或者容易想入非非的描述——但是那确实是和他完全不同的味道。
轻薄、柔和、清甜——也可以说是“年轻”,或者还带着“生长”的气息。
这是他进入她住过的房间的感觉。
他已经很久以前就丧失了某种程度的敏锐,或者说对什么产生敏锐的“兴趣”,但还是在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觉察到了。
他默默地把她用过的东西全部扔到了洗衣机里面。
在等快速洗涤程序结束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信息,大半夜发过来的:
[Nolifer]: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