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刀给小棉袄翻译的时候,李奶奶起身倒水吃了药,整个人变得昏昏欲睡,揉了揉两只小可爱的狗头,叮嘱它们在客厅好好玩,自己去卧室躺下休息。
小棉袄安安静静听刀刀说话,哭得眼角的狗毛湿成一片,它挣扎着想跑去主卧用力扑进主人怀中,却被刀刀一个猛扑,两爪子按在脚下。
【李奶奶原本就特别担心你,再看见你这样子肯定会更加担心!】
【她生病不舒服,哪里经得起你折腾!】
【你乖乖给汪在这儿呆着,快点打起精神来,以后好好吃饭,天天逗李奶奶哈哈大笑,比什么都强!】
【汪真是看着你就来气,有这么温柔和蔼的主人,还耍小脾气,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刀刀长期当班长的暴脾气又上来了,看不惯直接开骂,不仅骂小棉袄,它还骂一句就在小棉袄头顶揍一拳,一边揍一边恨铁不成钢道:
【居然让李奶奶这么操心,真是不乖,不乖的汪是会被揍的!】
【以后还听不听话!?】
别看刀刀表情又狠又猛,语气更是凶神恶煞,其实下手一点也不重,完全靠声势唬人。
小棉袄抱住头顶,没感觉到痛,但是……
它如丝绸般顺滑的发型被拨乱了!!!
这简直比正儿八经挨揍更令它难受,特、别、不能忍!
可怜蝴蝶犬这种小型犬怎么可能在哈士奇这种大型犬爪下讨到好处,只能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刀刀又给了小棉袄一爪子,凶巴巴地问它:【以后还敢不敢惹李奶奶担心了!?】
小棉袄委屈巴巴回答:【不、不敢了。】
刀刀还在继续教育不听话的新朋友:【以后还要不要好好吃饭,好好玩耍,打起精神来让李奶奶开心!?】
小棉袄毛茸茸的肉垫子用力拍打在地板上,【要的要的,你快起来,你好重呀,汪喘不过气来啦……】
刀刀这才松开小棉袄,从它身上下来,还十分贴心地帮新朋友整理了一下它跟扫帚似的发型。
别看刀刀各项素质都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综合能力一顶一的高,其实它的审美……
简直一言难尽,跟它那沙雕主人如出一辙。
小棉袄那穗状如丝绸般的被毛,犹如翩翩起舞的美丽蝴蝶,落在刀刀眼里,跟家里常用的扫帚没什么区别。
幸好刀刀没将心里话直接说出来,否则小棉袄非得跟它拼命不可,就算打不过也要先干一架再说,毕竟某些事情不能妥协,某些原则不能放弃。
两只小可爱不打不相识,革命般的友谊就这样顺利建立起来。
刀刀跟监督主人乖乖起床一样,认认真真监督着小棉袄吃了狗粮,又乖乖喝了水。
然后两只小可爱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唠嗑。
刀刀很好奇:【小棉袄你为什么最近闷闷不乐呀?】
小棉袄瑟缩了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圈,见周围没有任何人类,主人也在隔壁睡得很熟,身边这位新朋友,虽然凶巴巴的,但它还挺喜欢它。
夕阳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淡淡的光亮,显得那么温暖。
小棉袄终于张嘴,慢慢倾诉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主人对汪特别特别好,在这个世上,汪最喜欢主人了!】
【可是汪知道,主人很寂寞,她身上经常流出孤独的味道。】
【家里很安静,要不是汪调皮捣乱故意弄出些声响,家里只会更冷清,】
【不久前,主人突然招待了一个大叔。】
【大叔每次都会给汪倒好多好多狗粮,还有香喷喷的油渣和肉干,当着主人的面,他还特别喜欢送汪各种各样的玩具。】
【自从他来以后,家里变得热闹起来,他来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汪看见主人开心地笑了。】
【只要主人一笑,汪就特别开心。】
【可是有一天,大叔收拾客厅的时候,将汪最喜欢的玩具给扔进了垃圾桶。】
【喏,就是这个。】
小棉袄哒哒哒跑去狗窝,将藏在角落里的一个灰扑扑的毛绒玩具叼过来,放在刀刀面前。
这个玩具造型像个小飞机,可是又旧又破,还明显被缝补过很多次。
刀刀伸出爪子想摸摸小飞机,却被小棉袄一把抢回去,警惕地藏在身后,不高兴地问刀刀:
【你想干什么?这是汪哒,不能送给你!】
刀刀:【……】
它不屑地收回毛爪子,【谁稀罕你的小飞机,汪的玩具也超多哒,可比这个漂亮多啦!】
小棉袄微愣,【原来这个是小飞机?小飞机是什么?】
刀刀点头:【对呀,你不认识飞机?哦,对了,你没上过学,不知道这个很正常。】
【飞机可以在天上飞,人类坐在飞机上,也能在天上飞啦,听说飞得特别快特别快!】
太阳花中班最近在识图学单词,所以刀刀的知识面被拓宽不少。
小棉袄顿时有种作为文盲的羞耻感,它连忙转移话题,继续讲故事。
【汪的小飞机是主人送给汪的第一个玩具,上面还有小主人的味道,虽然坏过好几回,但主人都给汪补好啦,它是汪最最最喜欢的玩具!】
【大叔扔掉汪的小飞机后,汪趁他不注意,又偷偷将小飞机给捡了回来。】
【他还想再扔,汪不同意,就冲上去想将小飞机给抢回来。】
【结果不小心……汪的指甲将大叔的手背给抓伤了,还流了血。】
【汪不是故意哒,汪真的不是故意哒!大叔能让主人那样开心地笑,汪又怎么会故意抓他呢。】
【主人喜欢他,汪就喜欢他,汪其实是想和大叔亲近一点的,想让他再多些时间呆在家里,让家里更加热闹一些。】
【汪就想给大叔舔舔伤口,伤口只要多舔一舔就会好的,可是大叔突然变得好生气,还一脚将汪踹开。】
【汪好疼啊。】
【可是大叔好凶,汪就没敢出声。】
【汪好希望大叔变回原来笑呵呵的样子啊,后来……】
【大叔给汪喂狗粮的时候,只要汪稍微靠近狗碗,他就会突然用脚踹汪,汪只能躲起来,然后过一会儿,他就会将狗粮倒掉。】
【汪好饿呀,悄悄去垃圾桶偷吃,被他发现,他就会特别发火,好生气好生气地骂汪。】
【汪发现,他只有在主人面前才不会生气,而背着主人的时候,他就会一把捉住汪,用滚烫的小棍儿烫汪……】
刀刀蹭一下站起来,问:【他烫你哪儿了?】
小棉袄可怜巴巴回答:【屁股。】
刀刀:【快给汪看看!】
小棉袄侧过身体,将伤口对着新朋友。
啤酒肚大叔很聪明,知道蝴蝶犬毛发长,就细心拨开狗毛后,再用烟头去烫小棉袄,烫完之后狗毛一遮,李奶奶眼神不好,根本看不出端倪。
当李奶奶给小棉袄梳理毛发的时候,小棉袄因为伤口疼痛不停颤抖,啤酒肚大叔就笑呵呵地在旁边好心解释:
“表姨您轻些,您眼神不好,没看见梳子上缠绕了好几根狗毛,都将小棉袄给扯疼了,不如我来帮您给它梳毛吧?”
特别自然地就撒谎将整件事儿给圆了过去。
李奶奶想着反正以后小棉袄也要托付给表外甥照顾,不如现在让他上手多练习练习,早点跟小棉袄培养起深厚的感情,这样她才走得安心。
所以李奶奶毫不犹豫地将梳子递出去,小棉袄趴在啤酒肚大叔腿上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果不其然,啤酒肚大叔避开伤口,顺顺利利给小棉袄梳好毛发,赢得了李奶奶忠心的赞美。
刀刀颤抖着毛爪子,轻轻拨开小棉袄长长的狗毛,只见娇嫩的皮肤上,印着圆圆的伤疤。
一个又一个。
刀刀耐心地寻找,仔细数了数,结果伤疤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它学会的最大的数字。
这么多,该有多疼啊……
吧嗒——吧嗒——
刀刀眼眶发烫,眼泪掉在地板上,一滴又一滴,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一下下用力砸在它心口上。
【你别哭呀,】小棉袄反过来安慰刀刀,【疼习惯就不疼啦……】
刀刀垂着头,伤心地问:【他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叫呢?你叫的话,李奶奶肯定会来救你的啊。】
小棉袄轻轻摇头,回答:【他每次烫汪之前,都会用细细的线将汪的嘴巴缠住。】
【大叔对汪不好,可是,汪知道,他对主人好。】
【他给主人做好吃的,帮主人干活,主人生病也是他照顾……】
【每次他一来,主人都笑得很开心。】
【汪不想主人不高兴,不想主人孤零零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汪想主人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
【所以,汪不能告状,只要汪忍耐一下,只要再多忍耐一下,主人就能得到更多、更多的开心。】
……
就在此时,顾小可上门,准备接刀刀回家。
按了好一会儿门铃,李奶奶才从卧室里出来,开门后,刀刀扑进园长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啤酒肚大叔的恶性给告了个底儿朝天。
顾小可先前就察觉到啤酒肚大叔有些不对劲,虽然各种细节都说明他是真的在努力讨好小棉袄,想与它好好相处,但顾小可却始终有种违和感。
感觉,他所有的好,像是故意展现出来给她看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比如故意让顾小可选他应该送哪个玩具给小棉袄,要是拿不准,一般人不都直接两个一起送吗?难不成还要留一个回家自己玩?
小棉袄总会更加喜欢某一个,一起送就能解决问题,何必故意拿出来,邀功似的,问这问那。
生怕别人怀疑他对小棉袄不好,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顾小可猜到了啤酒肚大叔为人可能浮夸爱表现,事实上并没有真的对小棉袄有多好,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黑心肠的男人居然如此歹毒,不仅没有好好照顾小棉袄,反而用各种手段虐待它。
李奶奶一出现,小棉袄就自动自发跑过去,倾诉之后它心情开朗不少,看起来比之前有活力了许多。
李奶奶见小可爱哒哒哒朝着自己跳过来,惊喜得不行,抱住小棉袄用力亲了好几口,还开心地转了两圈。
她笑呵呵地对顾小可说:“刀刀真是太棒了,才和小棉袄玩了一小会儿,就带着它开心起来!”
李奶奶凑近一看,这才注意到刀刀委屈巴巴地窝在顾小可怀里“嗷呜嗷呜”撒着娇。
其实刀刀才没有撒娇,它这会儿正在义愤填膺地拼命告状,语速飞快,手舞足蹈,特别激动。
顾小可听得眼眶发烫,一边安抚刀刀,一边对李奶奶说:
“我今天上门,主要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来,您先坐下,”顾小可先扶着李奶奶去沙发上坐好,然后才原原本本将整件事从头至尾客观地复述一遍,“事情是这样的……”
李奶奶听完之后,用力咬着唇,呼吸沉重,皱着眉缓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问:“你的意思是,我那表外甥,他,一直在虐待我家小棉袄!?”
顾小可点头,“这件事您可能很难相信,但小棉袄身上的伤疤没法儿作假。”
李奶奶立刻起身,差点没站稳,晃了两下,将顾小可给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她。
李奶奶走进卧室,把自己的老花镜拿出来戴上,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圆圆的放大镜。
她甚至等不及抱着小棉袄去客厅,直接坐在床边,调亮床头灯,将小棉袄从头至尾轻轻拨开狗毛认真检查了一遍。
当李奶奶看见小棉袄屁股上第一个烟头烫伤的疤痕时,浑浊的眼睛迅速涌出泪水,豆大的热泪顺着皱纹蜿蜒流下。
李奶奶屏住呼吸,颤抖的右手差点拿不稳放大镜。
她低下头,轻轻吹了吹伤疤,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小棉袄没听懂,低声“呜呜”哼唧了两下。
李奶奶捧着小棉袄放在心口,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锤自己大腿。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引狼入室,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是我!是我让小棉袄受了这么多罪!它一天天消沉下去,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我还笑嘻嘻地要求它要活泼!这么多伤要怎么活泼得起来!!!我怎么有脸!怎么有脸!”
“难怪它不吃狗粮,因为怕被打!”
“难怪每次那白眼狼来家里,它都粘我粘得特别紧!”
“我信了那白眼狼的鬼,以为小棉袄是因为嫉妒所以才不待见他,还为了培养他们的感情,故意尽量让小棉袄与他独处!”
“我的天,他们独处的时候,小棉袄有多害怕,又多遭了多少罪!”
“都是我造的孽,都是我造的孽啊——”
李奶奶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顾小可倚在卧室门口,安安静静等待着,这股悲伤又气愤的情绪李奶奶必须发泄出来,否则郁结于心将会对身体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