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蝴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茂密的树林里翩翩起舞,远看,仿佛一条银河。
燕容意落在树枝上歇脚。
风里传来百兽担忧的低语。
起风了。
他张开双翼,和几只同样羽翼赤红的鸾鸟一同冲上云霄,然后差一点撞上关凤阁弟子的坐骑。
关凤阁的弟子并没有将鸾鸟放在眼里,任由他落在坐骑的脊背上。
“尹师姐去看大师兄,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难道是大师兄出事了?”
“就算是大师兄出事,尹师姐也应该给我们一个消息啊!”
“会不会连尹师姐都……”
“不要胡说!”
…………
燕容意抖了抖羽毛,心随着关凤阁弟子的话,沉了下去。
难道来迟了吗?
他又在坐骑上呆了一会儿,见关凤阁的弟子言辞之间都是焦急,无人知道东方羽所在何处,便不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转而飞进灵兽森林,顺着风中的灵兽低语飞行。
……纷乱的叫声渐渐汇在了一起,演变成了一曲悲歌。
燕容意双翼一软,跌在树冠上,磕磕碰碰地自枝叶间滑落,最后狼狈地滚进了灌木丛中。
灵兽们在为关凤阁的弟子唱悲歌。
他顶着满头草叶,心急之下,拦下一只鸾鸟,可当他说话的时候,鸾鸟却不理解他的意思。
燕容意只好再次鼓动翅膀,从地上飞起来,一头扎进呼啸的风里。
他像是掉入了暗流汹涌的海水,不断地被抛向透明浪尖,某一刻,面前忽然裂开一张漆黑的嘴,将他一口吞了进去。
燕容意是被吵醒的。
有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叫着他的名字:“燕容意……燕容意……”
燕容意烦躁地翻了个身,在梦里抱住师父的腰:“睡着呢。”
“燕容意……燕容意……”
“别烦我!”
“燕容意……燕容意……”
“没看到我和……”燕容意在梦中松开手,仰起头,想说自己和师父在休息,结果看见的却是东方羽的脸,登时吓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我和你是清白的啊……你,你是鬼啊!”
东方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燕道友,你要把我压死了。”
燕容意连忙从东方羽身上跳下来,他现在是一只成年的鸾鸟,巨大的羽翼张开,有一人多长,蹲在东方羽怀里像什么话?
他胡乱想了一遭,转身想再和东方羽说句话,还没开口,就看清东方羽身下藤蔓编制而成的棺材,登时又是一声惊叫:“你死了?”
东方羽苍白的手指攀住了棺材的边缘,有气无力地点头:“嗯,你也死了。”
“……欢迎和我一起下地狱啊。”
燕容意蹦到棺材边上,低头打量东方羽,见他面色苍白,连棺材都爬不出来,忍不住伸出一只小爪子,点在东方羽的肩头,将他再次“踹”进了棺材。
好不容易快坐起来的东方羽:“……”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东方羽再次伸手,攀住棺材的边缘,艰难地坐起来,“但首先,你能活着,得感谢我的羽毛。”
他边说,边伸出手,费力地捏住了燕容意头顶的青色羽毛。
“没有我的羽毛,就算你变成了一只鸟,我也认不出你,更听不懂你的鸟语。”东方羽空洞的眼里艰难地生起两团淡白色的火焰,是关凤阁的弟子开启心眼的标志,“……我也没心情管你和谁睡觉。”
燕容意脸一红……如果鸾鸟也能脸红的话。
他扑腾着飞到东方羽身后,叼着他青色的衣领,催促:“我和我师父的事你就别管了。”
“……先告诉我,你怎么会躺在这里吧!”
东方羽苦笑着捂住心口,咳嗽了几声:“如果我说,我醒来的时候,你就趴在我身上,你信吗?”
燕容意愣了一愣,又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蜚廉一族的埋骨之地。”东方羽有问必答,“所有的蜚廉在濒死的时候,都会回到这里,躺进白色藤蔓编制的棺材,以防尸骨被修士拿去炼制法器,死也死不安生。”
……很显然,先前东方羽也快死了,才会躺在棺材里等死。
“不过我猜,我能恢复意识,和你有点关系。”东方羽趴在棺材边歇了一会儿,勉强攒足继续说话的力气才再次开口,“你虽不是蜚廉,却中过蜚廉的心头血之毒,又有蜚廉之羽……你可以算得上是一只蜚廉了。”
燕容意:“……”
燕容意想到东方羽变成蜚廉时呆呆傻傻的模样,坚定地摇头:“不,我是鸾鸟。”
东方羽显然也想到了蜚廉在月光之下变成人,会失去人的意识的毛病,干咳着转移了话题:“说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燕容意再次飞到棺材边,简单地将自己恢复意识,又被承影尊者带回浮山派,然后被雷劈了,变成如今模样的事说了一遍。
关凤阁的弟子成日与灵兽打交道,对灵兽的了解也比其他修士深。
东方羽听完燕容意的描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中毒后变成鸾鸟时,虽看上去是幼鸟,但灵魂却是人修。”
“……天道视你灵魂的修为降下了渡劫的天雷,加之你又有蜚廉之羽,就直接渡劫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蜚廉是传说中的灵兽,渡劫时有一根羽毛护体,想不渡劫成功都难。
而有了蜚廉之羽的燕容意,基本上比世间所有的鸟都飞得快。
“可我还是变不成人。”燕容意并不关心自己飞得快不快,他只知道,大部分灵兽开了灵智就能开口说话,唯独他,一直发出啾啾的叫声。
“这个啊……”东方羽将手放在他的头上,笑眯眯地说,“可能是你还没适应鸾鸟的身体吧?”
“……你要知道,就算灵兽口吐人言,他们的发声和人也是不一样的。你如果一直把自己当人,可能反而一直说不出人话。”
也就是说,想要修炼成人身,再口吐人言,燕容意得先把自己当成一只鸟。
燕容意:“……”
燕容意默默地从棺材上跳了下来,将话题又绕了回去:“按你所说,这里是蜚廉的埋骨之所,理当戒备森严,为何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
“燕道友,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东方羽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燕容意不是鸾鸟而是蜚廉的说辞,然后解释,“能进入这片坟墓的,除了蜚廉,就是拥有特殊令牌的人。”
“……你是蜚廉,这片属于蜚廉的坟墓自然不会将你拦在外面。”
燕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