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吕皇后这边动?不得,可另外一件事情却动?得。
宋清鹤知晓了渠阳那边的情况后,一直按捺不动?没?有反应。
直到这日,他带上先前裴砚礼给他的所有证据,以及保留至今的一封信,独身一人入了宫。
因为不是武帝传召,进宫后正巧撞上武帝与朝中大臣商议要事。他在门口?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麻麻的快要彻底暗下,里面的人才?都各自出来。
瞧见宋清鹤,挨个儿行了礼。
却也都在心?中猜想,这位这么晚入宫究竟有什么事情。
想当初为了一个嘉贵妃,宋清鹤与武帝至此都未曾再?见过面,宋清鹤四处游荡甚少回京,武帝丝毫不提当年两?人之间的笃深交情。
而宋清鹤这次回京,两?人也依旧没?有交集。、
今日忽然在此处遇见,倒是还叫其他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只不过回不过神的不只是这些看见宋清鹤的大臣。
养心?殿内,武帝听闻宋清鹤竟在外面等?待求见,捏着折子看了许久,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他觉得有些高兴,却又微微不解。
宋清鹤与武帝是自幼的情分,甚至后者?还要年长一些。
当年嘉贵妃与宋清鹤青梅竹马无人不知,后来却被武帝横插一脚,生生将嘉贵妃从宋清鹤身边夺了去。那时候诸多?人都以为,宋清鹤会杀进宫,却不曾想他就此沉寂了下来。
那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而自从嘉贵妃薨逝,宋清鹤也甚少在京中逗留。
武帝回过神,闭了闭眼睛道:“你去请他进来。”
“是。”康公公低声应下。
片刻后,宋清鹤与武帝两?两?相望无人先开?口?说话,直到养心?殿外挂上了灯笼,宋清鹤才?垂了下眼,将手中的东西慢慢送到武帝面前。
“你看看吧。”
武帝心?中不解,却又强撑着不想问出口?,面无表情的翻开?那些纸张。
可惜的是他的表情甚至没?能维持到一刻钟,就全面崩塌。
这里头的东西全部都是当年郭家?一案的反转证据,魏氏父子如何伙同?邱鞍给郭家?设陷阱,慧贵妃又如何在京中同?大臣们交好游说,导致最后郭家?命案的发生。
一桩一件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武帝握着纸张的手指微微颤抖,震惊道:“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这是你的儿子裴砚礼,下江州时,亲自查来的东西。为了这几?张纸,这么些年来他险些付出一条命,若不是命大,哪里会有如今给郭家?翻案的一天。”
宋清鹤语气有些重,吐了口?气道:“看清楚了吗,当年郭家?是被你冤枉的。”
武帝胸口?呼吸起伏的厉害,他睁大眼睛逐字逐句看着那些东西。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产生出自己下一口?气将喘不上来了的错觉。
宋清鹤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多?年来的恨意终于痛快几?分。
“看见了吗?当年你的亲生骨肉,忠心?耿耿为国效命多?年的郭家?,都是被你亲手毁了的。你这么些年来,自诩很会看人,可是你究竟看清楚了吗?眼睛可有擦亮?”
武帝缓缓放下手,对宋清鹤的质问竟有些答不上来的感觉。
这么些年,他很少回想过去,直到年初时裴砚礼用?自己给他上了一课,武帝那时候才?会开?始慢慢回想,想起从前的日子,开?始懊恼。
想到当初因为郭家?,因为嘉贵妃对裴砚礼的忽视与漠然。
武帝忍不住红了眼睛。
宋清鹤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过了许久,才?慢慢从袖口?中翻出一封泛了黄的信封,递交到他跟前,冷声道:“等?我走后你再?慢慢看吧,这些东西,本该是很早就到你手上的。”
“都怪你刚愎自用?,如今后悔也晚了。”
该说的说完,该看的也看够了,宋清鹤才?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养心?殿里只剩下武帝一人。
手头那封宋清鹤留下的信尚且还未被他拆开?,不知晓其中内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抿紧唇,从那缝隙中将信笺拿出,泛黄的纸页明显是多?年前留下的,却还是仍旧被人保存完好。
武帝缓慢的打开?纸张,熟悉又陌生的字眼令他微微恍惚。
这是裴砚礼的母妃留下的。
看样子,应当是很多?年前给宋清鹤的信函,其中字句感情真切,说起了裴砚礼幼年时的变化,说起武帝待她的情真意切,可是丝毫不提与宋清鹤的过去。
直到末了,她又多?提——
“从前只觉他鲁莽不知分寸,如今相处的久了,倒也是生出了诸多?情意来。他待我极好,事无巨细,入宫后本以为暗无天日,可眼下想想,他敬我,爱我,有他陪着倒也觉得快活。不知怎的,近来总觉得精神恍惚,身子不适,可看他被我气得冷脸色,又觉煞是有趣。”
“待我生辰后,便要同?他好好过日子了。”
“阿兄也早日成?家?吧,若生女儿,日后亲上加亲可谓极好。”
字字句句皆是有关他的话。
武帝看到最后,只觉心?口?绞痛难以呼吸,他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襟,慢慢弯腰伏在桌面上。偏过头看着那楷体小字,心?痛比头痛来的更厉害。
若是按照宋清鹤刚才?所说,这封信应当是在嘉贵妃薨逝后,他就打算是要交给自己的。可是因为郭家?之事,宋清鹤才?耽搁了这么多?年。
她的生辰,是她薨逝后的半月某日。
武帝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嘉贵妃也是真心?爱着他的,纵然从前没?有过,可是后来日复一日的相处下,她也是动?心?了的。
可天有不测风云,她香消玉损,独留他一人。
看着这些真真切切的话语,武帝抬手掩面,终于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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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礼并不知道宋清鹤那夜入宫做了什么。
后来数日,武帝都称病告假未曾上朝。
月末的某个傍晚,裴砚礼听闻镇南关那边出了事情。
武帝派人前去趁着夜色,直接除掉了魏氏父子的心?腹,不仅如此,镇南关那边驻守的人大换血,彻底将魏氏一族从京中连根拔出。
慧贵妃在养心?殿前跪了整整三日,不吃不喝,最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这消息还是明骊听霍含栖同?她说了才?知晓。
谁也不清楚武帝这雷厉风行的举动?是所为何事。
直到魏氏父子被押入京城,武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示了当年郭家?惨案的真正凶手。魏氏一族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武帝下令,当年但凡参与郭家?之事者?,格杀勿论。
此时没?有一点?兆头。
若是裴砚礼查到这事情后,当即便大肆宣扬,魏将军手握兵权,只怕是会直接从镇南关造反。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会造成?无辜伤亡。
而武帝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趁对方还未回过神,就直接斩草除根。
这件事情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如此,甚至有传言道,这是武帝再?为裴砚礼清理日后登基的路线。
魏氏一族倒下,裴缙奚算是彻底与皇位无望。
而郭家?当年的卖国罪名得到洗白,裴砚礼如今身上再?无污点?。裴岑远虽说不似往日,却还有个楚家?女为王妃,背后的吕家?也依旧高举大旗。
只是吕皇后如今身怀有孕,腹中之子算是承受了多?方的注意力。
包括武帝心?中,都隐隐期待着能够再?生个老来子。
年末之际,朝中要务繁多?,裴砚礼时常早出晚归。
明骊刚从京中某家?的嫁女宴上赶回来,疲惫的坐在梳妆镜前拆卸着首饰。刚刚摘下耳环,便困倦的打了个呵欠。
裴砚礼从外面回来,就看见这一幕。
悄无声息的走到明骊身后,弯腰抱住她道:“累了?”
明骊回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砚礼伸手主动?给她摘着头上的首饰,随口?道:“早就回来了,你不在家?中所以我才?去了书房,只不过没?想到你居然回来的这样早。”
“干嘛!”明骊瞪他,“你不想我回来啊,那我明日便回娘家?。”
裴砚礼被她这话逗得哭笑不得:“说什么浑话呢。”
明骊反手去掐他的脸:“那谁让你说这样的话。”
两?人之间靠的很近,裴砚礼隐约之间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抬手揽住她,垂眼玩着明骊的发丝道:“阿骊,皇后怀孕了。”
明骊好笑:“可她不是假的吗。”
裴砚礼:“纵然是假的,可怀孕的过程是真的。”
这样背后编排长辈,是明骊从未有过的事情,她睁大眼睛脸颊涨红:“你别胡说八道……况且,你就这么想要个孩子吗,如今情况不定,我其实……”
“不想要孩子。”
裴砚礼弯腰凑近打断她的话,轻轻吮.吸着她的唇角,情难自已道:“我也想试试怀孕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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