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是一?个余鱼陌生的词。
她才跟着裴深读书几个月,很多深刻的词义,并不太能理解。
但是从裴深口中?说出来的,哪怕她不理解,也能感知到裴深的心意?。
他想养着她一?辈子。
从庄子回来之后,余鱼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可以?这样,一?直被裴深养着吗?心里最渴望的答案,是清晰的。
当时裴深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揉着她的头,让她好好想一?想什么是心悦,让她好好想一?想,什么是成亲,不着急,等她及笄之后。
还有两个月,就是她的及笄日?。
闺阁少女在外留宿一?夜,整个楚国公府没有一?个人敢说半个字,从国公夫人那儿拨来的两个嬷嬷和管事娘子,已经开始教着余鱼看账本。
裴深生辰过?后,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秋凉,国公夫人请了裁缝娘子来府上,给姑娘们?做衣裳。
裁缝娘子见?府上少了一?位四姑娘,顺口提了一?句,国公夫人就让裁缝娘子给四姑娘按照以?往也做上,未了派人送去小别?庄。
去的人回来后,说是袁姨娘不大好,请夫人接四姑娘回府,免得病气过?给了四姑娘。
一?问?才知道?,袁姨娘从入了秋就一?直病着,底下人不太周到,让她把小病拖成大病。
国公夫人到底不是苛刻的人,派人去庄子接了四姑娘回来。
时隔两个月未见?,余鱼在海棠苑意?外又见?到四姑娘时,惊觉四姑娘变化极大。
她沉默了许多,眼神也锐利了许多,再见?余鱼时,却不像以?往那般情绪外泄,甚至还能跟着两位姑娘,给余鱼问?候。
四姑娘回到原本袁姨娘住着的院子,没多久,听?说她去给国公请安,把国公请到了别?庄上。
国公给袁姨娘请了寺庙里的大师作法,说是疯病好了许多,别?庄清冷不利于养病,就做主把人接了回来。
余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隐约觉着哪里不对,可裴深让她什么都别?问?别?管,袁姨娘不敢再来找她的麻烦。
让她把心思用在怎么改变之前和他相?处的状态上。
余鱼对这点很苦恼,唯一?好的就是,裴深生辰过?后,十分?的繁忙,甚至有时夜不归宿,她读书写字的时间,也拿来跟着老师学画了。
学了几个月的画,余鱼照着《小游泛洲记》的人物图,多少也能描摹一?些,她已经开始试着自己?画小像了。
照着裴深的衣着,裴深的骨相?,一?点点练着。
她觉着,等自己?能画出裴深的小像时,也许她就到了能明白什么是心悦,怎么转变态度了。
入秋后的第一?场绵绵阴雨天过?后,余鱼收到了来自何五姑娘的帖子,邀请她出府去京郊秋游。
秋日?里不同夏日?的炎热,还不到中?秋时的凄冷,夏日?的一?些景致多少还有残留,最适合怕热的小姑娘们?外出。
余鱼第一?次接到专门请她出去玩的帖子,心下高兴,正巧裴深那日?无事,说是送她出去。
国公夫人那儿给说了后,夫人让余鱼把几位姑娘都带上,由她照看着,出府去玩耍玩耍。
本说是只带二姑娘和三姑娘,夫人这些天对四姑娘有些看法,只国公那边知道?了,要求余鱼一?定要把所有的姑娘都带上。
余鱼倒是无妨,大不了四姑娘玩四姑娘的,她玩她的。再不济,有裴深这个长?兄在,她也不用多操心四姑娘。
四位姑娘出游,裴深顺手把三弟也拽上,给姑娘们?当个守护。又是两辆马车两匹高头大马,还随侍着不少仆妇小厮。
就这么招招摇摇地?一?路从楚国公府出了城门,抵达京郊一?处景色极佳的湖边堤岸。
垂柳还不曾褪去绿意?,纤长?的柳枝垂在湖面,绿茵茵的草地?也守着夏日?的茂盛,四处还开着早秋时候的各种艳丽的菊花。
仆妇们?在草地?上铺了地?垫,摆放不少的食盒。
而余鱼已经被何五姑娘叫去说话?了。
何五姑娘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有个同母嫡兄,还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庶妹,比不得余鱼带的姊妹多,但是也不孤单。
许久不见?,她们?都是靠着书信联络,今日?见?了,余鱼发现何五姑娘腮上的肉减了不少,比初见?时的圆嘟嘟,略显清瘦了。
还不等她说呢,何五姑娘牵着她转了一?圈,啧啧有声。
“才多久不见?,你怎么长?高了这么多?”
余鱼自己?没有感觉,只觉着这几个月,时不时腿疼,疼得不严重,她也就没说。
“长?高了许多吗?”
余鱼好奇问?她。
何五姑娘顺势和余鱼并肩站着,拿手比划了一?下。
“上一?次我见?你,你比我还矮一?点呢,现在你看,你都高出我一?截了。”
说是一?截,也不对,两个小姑娘并肩站着,余鱼比何五姑娘要高一?个头顶。
而第一?次见?时,分?明是何五姑娘高她一?个头顶。
余鱼心下高兴,抿着唇笑。
“而且你好像长?开了。”
何五姑娘不太好形容,皱着眉看着余鱼许久,然后一?拍手,“对,就像是徐姑娘陶姑娘那样,瞧着是个姐姐了。”
余鱼脑海中?想起只见?过?一?面的陶姑娘。
陶姑娘下巴尖尖,身形高挑,徐姑娘也一?样,且举止十分?得体,进退有度,凡是不疾不徐,一?看就知道?是已经及笄,比起她们?这些小姑娘,更有大姑娘的样子。
而何五姑娘说,她现在也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两个女孩子坐在湖堤边,由何五姑娘开头,说起了这两个月家中?的一?些细碎琐事。
她继母想要给她说亲,对方是一?个身有残疾的商贾之子,提起这个,何五姑娘直翻白眼。
余鱼也被何五姑娘的继母这个行为恶心的够呛。让她想到了小时候,她也是这么被后娘恶心的。
“那你怎么办?”
只是继母也是母,占了一?个身份,很难去抵挡。
“她作践我呢,我偏不如?她的意?,阿兄也说了,他自在书院里相?看一?个合适的,然后去求父亲给我定亲,不让胡氏作践我。”
余鱼松了口气。
还好,何五姑娘还有一?个嫡兄,能为她奔走。
“说来我真羡慕你,早早定了亲,还是裴世子。”
何五姑娘先是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他很好的。”提起裴深,余鱼又想到了他曾说的话?。让她记住,以?后要成婚,转变态度。
以?往提起裴深时,她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可是现在提起他来,莫名的多了一?份羞赧。
“裴世子的确很好,但是……我也不知道?这话?能不能说,毕竟疏不间亲。”
何五姑娘眉宇中?有些担忧。
余鱼隐约猜到了。
她入京大半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楚国公府,但是常识上的问?题,已经比以?前知道?的多。
也懂了许多。
裴深什么都好,但是在所有人眼中?,他是个浪荡子。
留恋秦楼楚馆,眠花宿柳,最是风流。
早先她不懂这些意?思,读书多了,也曾自己?去书斋买过?书,无意?中?买到了一?些不怎么正经的话?本子,多少了解了一?些比温柔乡更近一?步的内容。
也知道?了外面对裴深所概括的词,浪荡子,风流客,都是一?种极其蔑视的称呼。
或许有闺阁少女会沉迷裴深的相?貌,也有姑娘家中?贪图楚国公府的高门,就连当初的陶姑娘,提起裴深时,也说他花名在外。
余鱼也知道?,这是裴深常年在外忙碌时,对外公开的一?种形象。
只是听?着这些多少带有对他贬低的话?语,余鱼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也不会解释。毕竟经过?这么久,她也知道?了,外界对他的形象,或许是裴深自己?想要的。她不能越过?裴深去解释什么。
余鱼回头看了眼。
裴深的马匹拴在柳树干,他让仆从准备了小杌子,水桶,鱼竿,在余鱼的不远处上游垂钓。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裴深侧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