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城很大,此地多少南来北往的生意人,什么丝绸布匹,刺绣雕花,在这里都有着很好的孕育和发展,沿街走来,大大小小的店铺鳞次栉比,就连客栈,也是一家连着一家,家家都人满为患。
也不知道杨城是有什么热闹,客栈都住满了人,想找个空余房间的客栈,都在半个城晃荡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是落脚在偏远地段的一家小客栈。
再偏远,也就剩下一间上房,还有一个大通间的位置。
那掌柜的瞥见少年身后跟着的女孩子,小姑娘脸上蒙着丝帕,裹着长斗篷,还戴着兜帽,几乎看不见容貌,小小的一团,只掂量她身高,大约猜出有个十几岁的模样。
“小郎君,不是我不给您住,就一间房,您三位住不下。”
“住得下,”裴深找了一个时辰的住处,早就烦躁,如今有一间房,他自是不会撒手。他指了指田二,“大通间他要了。”
田二自觉领了大通间的位置,含笑点了点头。大通间好啊,远离世子和小姑娘,剩下一间上房,看他们俩能怎么分。
“可是,这不是还有个姑娘吗?”
掌柜的左看右看,这小郎君很是俊秀,十七八岁的模样,那小娘子也是十来岁,就算是兄妹,也该是到了避嫌的年纪。
这个道理不但掌柜的懂,余鱼也懂。
她稀里糊涂跟着傅三郎,听着只有一间房,就知道大约是又要去找了。只少年却一副要住的模样,她也寻思着,一间房,她和傅三郎怎么住?也或许,他住客栈,她可以住马车上。
这是一个解决办法,她长得小,马车里睡一个她,完全不拥挤。
“我身后的是内子,夫妇同住一间,没问题吧。”
裴深一脸从容说着令人诧异的内容。
余鱼藏在丝帕下的脸逐渐迷茫。
内子?夫妇?
裴深淡定地跟掌柜的扯谎,就好像他身后的小姑娘当真是他刚过门的小媳妇儿,害羞腼腆,不敢说话。他护在小丫头前面,敲了敲算盘。
“还有什么问题吗?”
掌柜的瞪大了眼,左看看右看看,只能看出这个小郎君底气十足,气定神闲,那身后的小姑娘又藏着脸,完全看不出来表情。
少女十五及笄即可发嫁,儿郎十五六娶妻的,也大有人在,毕竟比起一同外出的兄妹,还是夫妻一同外出,更合理些。
瞧着小郎君也十七八,相貌也很是俊秀,早些成婚,没什么奇怪的。
掌柜的就换了一副笑脸:“好嘞,那几位,里面请。”
余鱼僵硬地跟在裴深身后,走路险些被长斗篷绊了脚,裴深像是能看见身后一样,及时伸手扶稳了小丫头的胳膊。
这般默契,倒让掌柜的真的信了,二人是少年夫妻。
田二自觉抱着自己的行囊去了一楼,一边走,一边不知道乐呵什么,笑声隔了好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留下的这间上房在三楼,转角处,正巧旁边就是墙,相邻最近的位置没有客间,余鱼跟在裴深身后进了房,那掌柜的将热茶壶往桌上一放,笑呵呵就退走了。
这掌柜的一走,余鱼可尴尬了。若是日常,她早就摘了丝帕脱了斗篷,洗漱洗漱,好好在床榻上打个滚儿,放松放松。
可她眼前杵着一个高挑的少年,这般松快,定然是不能了。
裴深一回头,就是裹得蚕茧似的小丫头。
想到自己撒的谎,裴深抿了抿唇,自找了座坐下,斟了一杯茶。
“我这般说,自有我的缘由。”
“这么热的天,在城中转一两个时辰找客栈,你不累我不累,马都累了。”
“何况旁的地方,未必还能有一间上房。”
“若说你是我阿妹,这般年纪也不该同处一室,能让郎君带着走的,最合适不过的身份,就是妻子。”
裴深还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一边解释,一边颇不自在地皱眉。
他行事素来果断,就算有什么安排,计划,大多是直接说了就是,底下人只管照做。完全没有需要他这般费口舌,解释得这么清楚。
余鱼还想挣扎一下。
“你说我是你的丫头,也可以啊。”
他本是救了她一命的恩人,若以主人自居,也没有什么不妥,她还好接受一些。
有事丫头服其劳,顺手端茶递水的,也算她聊表心意了。
可,可哪有说是夫妻的,她脑袋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根本不知道该顶着这个身份,和他如何自处。
裴深瞥了眼小丫头。
纤弱,娇气,生得这般好,还一脸乖巧。
这丫头只适合被人伺候,让她伺候人,谁消受得起。
“斟茶来。”
裴深把手中茶杯一放,冷飕飕地瞥了她一眼。
余鱼一愣,然后将丝帕斗篷摘了,憋了好一会儿,她嘟起嘴长长舒了一口气,上前两步,去拎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