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见他和自家白菜相似的无双容颜,脸上却微微带着些委屈的神情,这是贯来面无表情的蓝忘机绝不会出现的神情,不由得就有些心酸起来。他轻叹了一口气道:“泽芜君……这样……真的可以吗?放任他……游历在外?”
虽说因为那天夜里朝蓝澈飞去的那一支冷箭,他同蓝湛在孟瑶离了姑苏的第一时间便不消吩咐注意着清河和各家的动静,亦有暗地里派人相护,又有欧阳云这么个事无巨细的话痨间谍在他身边……
蓝曦臣不答,依旧低头写着什么,眉头却蹙紧,长睫轻颤。
魏婴差点儿没翻白眼了,又加重了语气叫道:“兄长!当初我和蓝湛之时,你还知晓说有些话……不说出来,便永远没人能知晓……现下又何尝不是如此?缘何要如此自苦而那人却一无所知……”
他还未说完,蓝曦臣未曾抬头却盯着自己笔尖流下的那串墨点将雪白宣纸晕染了一大团墨迹,声音发硬沉声道:“阿羡……他恨我。”
魏婴愣住了。
蓝曦臣道:“不同的,阿羡。”
他何尝没有试过?死皮赖脸不管不顾无耻地赖在他身边,宠他护他信他……万般柔情缱绻想要融了梗在他心头的那根刺,结果他却是宁愿选择二度神魂俱灭也不想要和他在一起,再不想对他有丝毫怜悯。
他对他已经厌恶至此了呀!
可是怪谁呢?
如果……他的纠缠不清让阿瑶厌烦到宁可去死,他还能自私地只顾自己心意地强迫他么?
他的心碎欲裂他的懊悔悲痛他的苦苦挣扎都是他的事……于阿瑶何关?缘何因为他的痛苦便要强迫阿瑶原谅他?拿着守护他的这个幌子做着恶心他的事……他做不到。
魏婴也意识到,如同蓝湛也曾对他说过的——不同的。
朔月刺出的那一剑,是蓝曦臣和孟瑶之间,永远过不去的坎。
如同那块满是裂痕的姑苏蓝氏通行玉牌。
再怎么强行粘合,碎了的终究是碎了。
思及此,魏婴深深叹了口气,亦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蓝曦臣书案上那一堆古籍,怔怔发着呆。
蓝曦臣写着什么,左手放在了桌上,雪白的衣袂便掩去了书案上那些古籍。
魏婴本没注意,这样又盯着他的衣袂上滚边蓝色卷云纹的精致绣花纹样看了半晌,渐渐的,他忽然忆及在蓝曦臣未曾掩去古籍时断断续续让他无意瞟见的字眼。
魏婴猛然一怔,忽而抬头看向蓝曦臣的双眼,震惊道:“兄长!你……”
蓝曦臣一惊,迟钝的泽芜君自以为不着痕迹实则带着些笨拙地悄悄将其中一本残破古籍的书角在衣袂的掩映下偷偷握住,默默收进乾坤袖,然后还欲盖弥彰一般将左手微微朝身后背了一下。
然而,魏婴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明确确表明了他已经知晓了他想要做的事。
蓝曦臣与其四目相对,好久,才带了点儿哀求道:“阿羡……对不起……但是,和忘机也不要说。”
魏婴怔然。
稷陵。
辖地内的那只邪祟虽然让稷陵苏氏一族极其头疼,多少一些原因也是因为稷陵苏氏这样的小家族人手实在有限,不过细算下来也不算是太过棘手,因而姑苏蓝氏一出手便很顺利解决了。
等到收拾完毕回来,天都快亮了,辛苦了一整夜,也不可能让人疲马乏的一众蓝氏门生即刻重新御剑回程,稷陵苏氏便急忙非常殷勤地忙前忙后做好招待工作,让蓝氏一众休整一番停留一两日再走。
蓝与慕因为和欧阳云李子然一道先来的,房间便是安排在一起的,一晚上忙完,欧阳云回房直嚷嚷着累,洗漱都不想做便倒头就睡。
孟瑶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等到这一觉睡起已是黄昏时分,还是不必夜猎因而正常作息的李子然将两个人叫醒的,而且非常贴心地从厨房拿来了吃食,深怕两人睡了一天饿坏了。
孟瑶收拾妥当出了门,却见姑苏蓝氏来的一众人等基本上全都起来了,不由得有些懊恼自责。姑苏蓝氏向来勤勉,他想想自己这才离了云深不知处几个月,已经被欧阳云等人带的爱睡多久睡多久,规矩都忘光了。
然后他想到这里又兀自呆了一下,本就不准备回去的,为什么自己潜意识里却还想着拿从前云深不知处那些规矩约束着自己?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
蓝氏门生见着他,免不得上前一番关切问询,问他这几个月都去了哪儿之类的,孟瑶避重就轻讲了讲,遇见没眼力见的上赶着去问他为何离了姑苏,孟瑶也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