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楼下的一众人等不会注意到楼上雅间两个此时石化了的人,说书人拍了拍惊堂木,起了个头,因唱到:“命有多舛心高比天,机关算尽作茧囹圄,你瞧他一时芳华压满园,又看他秋风一起尽飘零。昔日盛华富贵功名傍,人命草芥罄竹不及恶名多;谁能逃天道轮回万间华厦一夕倾;叹伶仃薄骨烟消云散一世荣华荒唐皆如梦……雁过无痕,徒留恨……”
一众食客都饶有兴致津津有味地听着,见唱得好时不禁拍掌。
说书人唱完,便进入正题,又拍一声,道:“话说当年……”
其实《芳华君》这个话本子,蓝澈是听过的,而且不止一遍。只因其传唱度极广。说的是一个作恶多端的花妖君王的故事,因这花妖君王残□□/乱的人设,于是其中涉及到大量情/色淫/乱胡作非为的情节,甚至是....,颇为猎奇,于是因其劲爆的情节而广受欢迎。
可以说这话本子整个就是个情/色暴/力的小黄书啊。
然而这不是让他此刻和蓝曦臣在二楼雅间相对无言如坐针毡的原因,原因是人人皆知的是这《芳华君》的话本子,映射的就是作恶多端的前仙督金光瑶!!
说书人楼下说的吐沫横飞,蓝澈却是越发难堪,若是他独自一人听着,最多冷冷一笑,偏生他面前还坐着个僵立当场神色难辨的蓝曦臣。
蓝澈尴尬笑道:“此地又不是秦楼楚馆,听什么芳华君!真是……”说着便想借口起身拖着蓝曦臣赶紧走,偏巧楼下一处几个大嗓门的议论传来,叫他呆立在了当场,进退不得。
一人道:“金光瑶这般十恶不赦乱.弑.的腌臜之辈,偏生还要给他个花妖的名头,平白辱没了风雅。”
另一人道:“可不是……真是叫人恶心的紧。”
又一人笑道:“你们呀,也不想想,作何一个娼妓之子偷技之徒能爬得到仙督的位置?我倒是觉得,淫..花妖这一名头颇为合适。”
先前的人道:“也是,若说连自己亲妹子都能睡得下去,当年那秦家仙子貌美如花倒能理解,缘何云梦过气老妓都能不放过,真真是叫人好生佩服……”
“哈哈哈……”
《芳华君》的情/色劲爆情节中除了乱/伦;最让人瞠目结舌的便是芳华君与冷宫毁容老宫女的一节,而最后芳华君身死也是因为这老宫女的不堪受辱。分明映射的是当时揭露了金光瑶恶行的思思。
蓝澈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愈发听不下去了。
然而楼下人还未停,继续笑道:“他最后落得那般下场,倒也是咎由自取。”
“哈哈哈,要我说……泽芜君下手还是太过仁慈,当胸一剑给个痛快岂不是太便宜了那厮……最好是叫他把自己生前所作之恶都一一尝遍。”
“对,魂飞魄散都是便宜他了。”
蓝澈垂首,眼角余光偷偷瞥了眼蓝曦臣,却意外发现他也正看着他,惊讶之下抬头与之四目相对,却见他眼中似含着一抹荧光,一时间怔住了,手足无措起来。
楼下那些人还在不停地说着,言语间愈发不堪,实在耸人听闻。
蓝澈再坐不下去了,勉力笑道:“师父,我,我去叫小二换壶茶,这个好难喝……”说着起身疾步而去。
蓝曦臣看着他的背影,慢慢闭上眼睛,蹙紧眉头,一时堵在心头呼吸都不畅,偏生楼下的嬉笑声还不肯停,阵阵锥心。
从前他从不知道市井腌臜的言语能伤人至此,再想那人,是从小听着这番恶毒的奚落长大的……饶是他生来端雅到了骨子里的性子,此时都恨不能冲下去撕烂那几张嘴。
他藏于白袖中的手,指尖稍稍电光流转。
蓝澈奔下楼,看着那一桌夸张调笑不住喧哗的几个玄门人士打扮的食客,自袖中掏出一小瓶药剂,看了眼后面传菜奔波不停的伙计,只想偷偷在那几个人的饮食里加点儿东西,不伤人性命却能保证那几个人接下去的几天腹泻到虚脱无力,叫你们嘴贱!
然而他捏着那一小瓶药剂很久,却没有付诸行动。他又看了眼蓝曦臣所在的位置,想了想,深深叹了口气,将药剂收了起来。
自己这一世命是他救回来的……素来端方雅正的泽芜君绝不会赞同他现下的做法……罢了罢了,还是别叫蓝曦臣为难。
再则,天下这般编排唾骂他的人又不止这几个……
然而,就这么让他们继续说下去么?自己现下可以躲在名为“蓝澈”的这个壳里,当和自己毫无关联,可金光瑶毕竟是他师父的义弟,那些人这般污言秽语的,叫蓝曦臣如何自处?即便蓝曦臣早不在乎好了,光是这些市井粗鄙之语,进了蓝家人素来只用来听闻阳春白雪的耳中,都是辱没。
想到这里他转身而去。
蓝曦臣已经不知道自己压抑了几番几乎勃发的冲动想将下面那一桌人全给禁言了!!明明知道自己堵不住悠悠众口的,却也没法再多听一个字。好在,恰在此时,忽见店中伙计上前在说书先生耳边耳语了几句,那说书先生露出些微惊诧的表情,然后一脸喜色,很快三言两语讲完一小段,换了个话本,现下最火的《列国传》,因其中描述对战的场景较多,颇为考验说书人的口技和表述力,很快,楼下一众听众都被说书先生一番手舞足蹈的生动演绎引得高声叫好,声浪终于把那一桌几个人声音盖了过去。